李承干阅后,眉头微蹙,将其递给下首的杜正伦和窦静传阅。
「诸位都看看,漕运那边递上来的,说是洛口仓至陕州一段,近日漕船阻滞,转运使言乃河道水浅,舟楫难行,请求延迟旬日运抵关中的粮饷。」
杜正伦看后,沉吟道:「河道水浅,确系常情。然今岁春汛未过,何来水浅之说?且延迟旬日,恐影响京师军民用度。」
窦静掌管詹事府,对实务更熟。
「殿下,此事或有蹊跷。臣记得去岁工部才疏浚过此段河道。即便水浅,亦不至于阻滞旬日之久。转运使所言,恐非全部实情。」
李承干看向李逸尘。
「逸尘,你刚看过近月漕运相关文书,有何见解?」
他回想了一下方才浏览过的文书,其中有一份是半月前漕运衙门的例行汇报,提到了该段河道水流平稳,漕运通畅。
另一份是民部关于今岁漕粮起运的汇总,数字清晰。
他起身,谨慎答道:「回殿下,臣方才确见相关文书。半月前漕运衙门尚报河道通畅,今忽言水浅阻滞旬日,时间上略显突兀。」
「且臣观民部文书,今岁漕粮数目与去岁相仿,并无特殊加运导致拥堵之象。」
「转运使所请,理由似不够充分。或可令其详陈阻滞具体情况,比如具体在何段,涉及多少漕船,往年同期水情对比如何。」
「同时,可咨询工部水部司,核实该段河道近期水文状况。弄清缘由,再行定夺不迟。」
他没有直接质疑转运使说谎,而是指出其报告中的模糊之处,并要求更具体的信息和交叉验证,思路清晰,合乎程序。
杜正伦闻言,开口附和。
「李司议所言甚是。事出反常,当究其详。不可因其一面之词,便准其延迟,否则易开推诿塞责之端。」
李承干点头:「好!便依此议。窦詹事,你即刻草拟一份询问文书,发往漕运衙门并抄送工部水部司,令其限期明确回禀!」
「臣遵命。」
窦静领命,看了李逸尘一眼,目光中多了几分认可。
处理完此事,殿内气氛似乎更加活络。
几位东宫属官看向李逸尘的眼神,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接纳。
他能迅速进入角色,处理文书条理清晰,关键时刻也能提出切实可行的建议,看来这三年他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
李逸尘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在这个新的岗位上,他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既要避免「爹味」过重,引人侧目,又要在合适的时机,以符合身份的方式,展现自己的价值,潜移默化地影响东宫的决策。
他重新坐回案前,继续埋首于文山牍海。
申时末,鼓声再次响起,意味着今日的政务处理暂告一段落。
属官们纷纷整理案头,起身向太子行礼告退。
走出显德殿,夕阳余晖。
几名同僚走了过来。
詹事府主簿,一位姓王的中年官员笑着对李逸尘道:「李司议今日批驳漕运文书一事,可谓切中要害。往日此类含糊其辞的呈文,往往被轻轻放过,倒是助长了下面办事不力之风。」
另一名左春坊的舍人也接口道:「正是。殿下近来锐意进取,东宫权重日增,下面各部寺监报送文书也愈发勤快。只是这文书质量,却良莠不齐,正需李司议这般细心之人加以甄别驳正。」
李逸尘连忙谦逊道:「二位谬赞了,在下初学乍练,不过是循规蹈矩,依制而行。许多事情,还需向诸位同僚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