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看似轻描淡写的问询,实则重逾千斤。
入阁拜相位极人臣,几乎是每个文官毕生所求的顶点。
而今天子亲自挑明,显然是偏向于认可沈望的功绩和能力。
但沈望并未表现出狂喜之色,他对天子深深一揖,恭谨地说道:“雷霆雨露莫非天恩,陛下垂问令臣惶恐万分。臣出身寒微,蒙陛下不弃,委以工部重任,已是感念至深,常思竭驽钝以报陛下隆恩。入阁一事,非臣之才力所能及,亦非臣所敢觊觎妄求之地。”
这番应答乃是题中应有之义,无论沈望内心作何想法,他都必须给出这样的态度,这是为臣之道的标准。
天子亦不着急,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位寄予厚望的重臣,只温言道:“沈卿莫非不愿入阁?”
沈望缓缓直起身,继续答道:“陛下若有驱使,臣不敢辞。臣身居工部,唯知恪守本分,务求将宫闱营造、水利工事、百工巧技诸端处置妥当,以不负皇恩。至于阁辅之重任,此乃治国之经纬,定鼎之权衡,非大材大德者不能胜任。臣虽愚钝,亦深知其中千钧之重,绝不敢妄自尊大。臣之所志唯在实务,愿为一枚铺路之石,只求实务有成,便不负此生矣!”
听到这段恳切朴实的奏对,天子不禁满怀感触轻声一叹。
沈望的态度十分明确,他不会违逆圣意强行推辞,但从本心而论,他入仕所愿便是为大燕江山社稷鞠躬尽瘁。
“卿之心意,朕知晓了。”
天子给出简短的回应,御书房内的氛围显得更加和谐。
他端起茶盏轻呷一口,目光飘向墙上悬挂的巨幅《江山万里图》,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如今诸皇子渐长,行事风格不尽相同,亦各有优劣。卿素来眼光如炬,朕倒想听听,以卿观之,诸皇子性情如何?”
沈望心头一凛。
品评皇子历来是朝堂大忌,天子主动垂询某位大臣对皇子的看法,既是信任也是重如山岳的压力和试探。
他的回答若稍有差池,得罪某位皇子甚至卷入储位之争,便是万劫不复。
但是他又不能保持沉默。
当下御书房内除了君臣二人,便只有司礼监掌印太监曾敏,这种场合沈望根本没有装傻充愣的余地。
天子当然知道这个问题的难度,若是此刻站在面前的是其他重臣,他根本不会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