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济舟眼帘微垂,看似不动声色,但宋义知道这位总督大人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
他上身前倾,压低声音道:“此外还有一处极为关键。伍军门这次得爵和薛淮离不开关系,两人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薛淮此人锐气太盛,陛下以他做刀破局,他竟不管不顾地将两淮盐院和盐商势力连根拔起,此等霹雳手段固然能一时得陛下赏识,却也会结怨无数。当下薛淮的确风光无限,但……倘若有朝一日陛下不再需要这把刀,朝野清算之时,和薛淮共同进退的伍军门又将如何自处?”
说完这番话后,宋义便垂下头不再言语,厅内只剩下窗外春风吹过重檐的轻响。
良久,蒋济舟嘴角那丝惯有的冷厉弧度,似乎微微向上弯了一下,缓缓道:“参政此言不无道理,烈火烹油看似热闹,然则盛极必衰方是至理。”
他的目光扫过一直垂首静听的赵琮,又对宋义说道:“不过伍平江暂时得势,我们总得体恤圣意,等他返回淮安之后,让下面的人安分一些,该给的东西莫要克扣,以免他一时想不开去告御状。”
宋义微笑道:“部堂放心,下官明白。”
“嗯。”
蒋济舟对于这位心腹的能力颇为信任,想了想说道:“云安公主的坐船到了何处?”
宋义应道:“昨日收到消息,船队刚至临清。”
“这么快?”
蒋济舟目光微凝。
云安公主于正月二十启程,如今已是二月上旬,不过十来天就到了山东境内,对于公主凤驾而言,这速度显然不算慢。
宋义斟酌道:“云安公主孝心甚嘉,此番南下杭州是为太后娘娘祈福,路上肯定不会耽搁。下官听闻天津巡抚摆了好大阵仗招待,但是云安公主压根没有下船,只让女官回了一句万不可劳民伤财,盛巡抚那张老脸登时臊得通红,转头就写了请罪折子送去京城。”
“盛景老眼昏,马屁拍到马腿上,纯属咎由自取,他也不想想云安公主能得陛下如此宠爱,论眼界城府岂是一般皇室公主可比?”
蒋济舟冷笑一声,叮嘱道:“既然殿下不喜排场,我们自当谨守本分,但沿路护卫不得轻视,切莫让宵小之辈打扰殿下的清静,此事你要亲自去办。”
宋义肃然道:“是。”
蒋济舟抬手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我听说京中有传言,云安公主和薛淮交情不浅?”
“是有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