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案子有些复杂。”
叶庆略显沉肃地说道:“太和二年,令尊时任监察御史,受命协查一桩军械贪渎案。此案牵扯到时任兵部尚书、京军西山营提督和宣大总兵,乃是今上登基之后处置的第一件大案。彼时有兵部武库司郎中凌青卷入其中,令尊查明凌青乃是贪腐一条线上的重要节点。后经陛下允准,靖安司查抄凌家,发现大量贪墨和行贿的罪证,凌青在诏狱中畏罪自杀,其妻随即自尽。”
薛淮听得眉头微皱。
正月初八在影园雅室之中,他从徐知微口中得知对方下毒的缘由,提取出几个关键信息,随即拜托叶庆通过靖安司查询当年薛明章经手过的案子。
通过靖安司高层的判断,只有太和二年兵部大案中的凌家符合徐知微所言家破人亡的条件,然而薛淮没有想到这件案子牵连如此之广,兵部尚书、京营提督和宣大总兵单拎出来哪个不是朝堂重臣?
他想了想,沉吟道:“凌家是否还有人活着?”
叶庆道:“凌青有二子一女,两个儿子死在流放之地,一个女儿已经出阁,夫家乃是京中富商柳家。当时因为陛下震怒,凌家被查抄,凌青及其妻子相继暴亡,其女凌英因已嫁作柳家妇,按律法不在株连之列。但柳家为求自保,迅速将其休弃。凌英被逐出柳家后不久,其夫柳从便在商旅途中遇悍匪横死,所携货物遭劫,柳家亦因此败落。”
薛淮心中一动,从凌英的年纪和遭遇来看,她极有可能是徐知微口中的姑姑,便问道:“凌英下落可知?”
叶庆摇头道:“卷宗上并无明确记载,盖因此案已经了结,凌英本就不在株连之列,无人在意她的生死。薛大人,此案年代久远,诸多亲历者已不在人世,凌柳两家更早已化作尘土,想要查清详细极为困难。”
薛淮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靖安司都统韩佥知道天子对薛淮的器重,不介意在这种小事上出手相助,但薛淮若是想驱使靖安司动用大量人手去查一件十八年前的旧案,那就是逾越之举。
薛淮遂话锋一转问道:“叶掌令,以你的经验判断,这件案子可有明显的疑点?”
“令尊薛公时任监察御史,因协查此案铁面无私、证据确凿,深得陛下嘉许,太和五年便外放擢为扬州知府。”
叶庆字斟句酌,轻声道:“不过此案结案速度之快确实不同寻常,像这种涉及三位重臣的军械大案,牵连广取证难,各方抗辩朝堂角力,按照常理拖上一两年也是常事,但此案仅仅用时半年便结案,而且根据卷宗记载,令尊曾力主追查流失军械的确凿去向,然此议最终被内阁压下。”
薛淮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
他想起去年离京之前,天子曾经对他说过这样一番话:“当年扬州盐税积弊极深,薛卿入宫求见,开门见山地告诉朕,他要去扬州肃清盐政,还赋税于民,充盈国库。”
天子似是表明薛明章是主动寻求外放扬州,然而事实果真如此么?
薛明章是否因为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而被迫暂时离开中枢,就像薛淮他自己一样?
“那凌青呢?”
薛淮没有忽略此人,看着叶庆问道:“他是真有罪还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