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文华殿内乱成一团,纠仪御史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好不容易稍稍安静下来,一位年轻的御史或许是被氛围感染,十分激动地高喊道:「陛下,微臣以为当效仿前朝变法,彻底废除漕军世袭、清丈漕田、引入商运!」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欧阳晦心中炸响。
与此同时,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骤然降至冰点。
方才还群情激昂的言官们,仿佛终于察觉到御座之上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殿内的喧闹声像被掐住脖子瞬间消失,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天子的眼神幽深且冷峻,缓缓扫过方才所有发言的官员们,似乎想把这些人的面庞都记下来。
欧阳晦知道大事不妙,这场廷议的风向已经完全走偏,他起初只是想咬死蒋济舟的问题,然而不知是有心人在搅浑水,还是那些科道言官的正义感太强,竟然在群情汹涌之间离题万里!
他明白自己不能等下去,必须立刻站出来表明立场,然而毕竟年老体衰行动缓慢,在他决定出班之际,旁边的宁珩之已经先行一步。
首辅在前,欧阳晦自然不能公开与之相争。
只见宁珩之先向御座深深一揖,然后缓缓转身,自光平静地扫过刚才那些慷慨激昂的官员,最后落在脸色发白的罗珣等人身上,平稳地说道:「肃清妖教整饬纲纪,严惩失职渎职之官员,乃朝廷法度所在,亦是殿内诸公共识,自当全力推行以做效尤。」
这句话挑不出任何问题,而且看似是赞同那些科道言官的建议,因此无人能够出言反对。
「诸公方才群情激奋,言必称漕运改制,似将其奉为化解积弊、杜绝后患之不二法门,忧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然则,本官有一事不明,斗胆请教诸公」
宁珩之神情肃然,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殿内回响。
「新制何以为凭?具体条款如何厘定?」
「裁撤冗员、清丈漕田、引入商运、变革运法等每一项举措,牵涉多少官吏、兵丁、百姓?」
「其间利益纠缠,阻力重重,当如何化解?」
「改制所需钱粮几何?从何而来?」
「是加征赋税,还是挪用他项?若加征,加于何地?加于何人?若挪用,挪用何处?挪用之后,边饷、河工、赈济又当如何维系?」
「更为紧要者一」
宁珩之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直刺方才那些喊得最响的言官:「改制期间,新旧交替,如何确保运河畅通无阻?如何确保京师百万军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