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在雨中涌动,蓑衣斗笠汇成一片灰色的移动屏障。吆喝声、争论声、货物装卸声在雨点的伴奏下显得格外清晰。
河道两侧满是临河的棚屋、货栈,透着浓烈的市井烟火气。
几个躲在棚下避雨的傀儡戏艺人,正操纵着伶俐的木偶逗着观众,不时引起一阵哄笑。一家茶棚旗子上,赫然写着“趵突泉水凉茶”,热气腾腾的铜壶与冰镇的碗盏形成鲜明对比,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解乏。
远处,城墙脚下,一家剪彩铺子,主人正在油布棚下精心折迭着彩纸,身旁挂满了栩栩如生的动物草剪纸。
“嚯!真不愧是大码头,淋着雨也这般热闹!”
沙里飞紧了紧衣服,左顾右盼。
相较于那些个名山大川,他更喜欢这市井风貌。
至于孔尚昭,则站在李衍身边,听着周围乡音,眼中神色复杂,沉声道:“‘泺水西郊邑,山川帝子都’,李大哥,这济南城是齐鲁首府,陆上通衢,水路要冲,也是出了名的江湖码头。”
“我父亲的店铺,就在济南城中,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
李衍拍了拍他的肩膀,“燕门有处分舵,就在大明湖畔,随后接头时,顺道找他们问问。”
一行人艰难地穿过人流,离开码头区,向城墙方向走去。
高耸古旧的城墙,在细雨中显出一种沧桑的青黑,城楼箭垛在雨雾中有些模糊。
沿着流淌着雨水的护城河走不多远,便是“泺源门”。
这是小清河活水入城的主要入口。
水流湍急地从巨大的城门洞下奔涌而过,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些许杂物。
水门内外人流依旧密集,行人们撑着伞或披着蓑衣,排着队接受城门守军简略的盘查,守城官兵也挤在城门洞里能避雨的地方,百无聊赖地核对着路引。
走入城内,街道比码头宽阔。
雨水在石板路上汇集,映照着两旁青灰色砖木结构的两层小楼和密密麻麻的店铺幌子,“瑞蚨祥绸缎庄”、“芙蓉街糕点”、“趵突名泉引,活火煎茶香”,颇有地方特色。
卤味熟食的浓郁肉香、油炸馓子的焦香、药铺飘出的微苦草木气息,更是与潮湿沉闷的空气混做一团。
孔尚昭也勉强算地头蛇,领着众人在街巷中穿梭。
一边走,还一边介绍道:“李大哥,这济南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明湖几乎就占了一半,其次便是德王府,周围是布政司衙门,巡检衙门等。”
“您说燕门那分舵叫什么?”
“烟波楼。”
“咦,这个我倒是早有耳闻,就在‘大明湖畔’,是济南城最大的一处青楼,听我父亲说过,城中达官显贵,文人士子,经常在那边饮酒作乐…”
闲聊间,他们已离开大街。
继续前行,人群稍稀,穿过几条较为安静、墙头偶有槐树探枝的小巷,一股带着水汽的清凉和若有若无的荷香隐隐传来。
远处,一片开阔的水域陡然出现,如细雨中展开的朦胧画卷。
岸边垂柳如丝,在雨幕中摇曳,湖面雨滴激起的涟漪连绵不绝,远处几座画舫如同水墨画中的点点孤帆。
见此美景,众人精神也为之一振。
“李大哥,这就是大明湖。”
孔尚昭低声道:“前面转过去,到了对面河岸,紧邻着湖畔就是烟波楼。”
李衍沉思了一下,摇头道:“不急着过去。”
“燕门分舵并非人人得知,咱们这帮人有些碍眼,别给人添麻烦,先找个地方投宿休息,到了晚上我和老沙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