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普普通通的、黄色的、甚至还带着几个褐色斑点的香蕉。
小丑木偶当着几何体的“面”,慢条斯理地剥开香蕉皮。
吃掉了里面的果肉。
然后,它随手将香蕉皮扔在了几何体前进的路径上。
几何体木偶继续前进。
它的运动轨迹是直线,步速是精确恒定,每一步的跨度都严格遵循着某种数学公式。
它的“脚”踩在了香蕉皮上。
就在那一刻,整个舞台的“物理规则”似乎都被扭曲了。
几何体木偶——那个代表着绝对秩序、完美逻辑、不可撼动的存在……
它滑倒了。
以一种卡通般、滑稽到极致的方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整个过程无声,却充满了荒诞的喜剧感。
几何体在失控中翻滚,撞向了舞台的背景幕布。
幕布被撞出一个巨大的破洞。
几何体就这样,消失在了破洞之后的虚空中。
只留下一地的齿轮碎片,和几片破碎的镜面。
小丑木偶拍了拍手,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它转身,终于看向了那个已经半透明化的女王木偶。
女王木偶此刻已经瘫坐在地。
她的星辰长袍破败不堪,王冠歪斜,权杖上的火焰已经熄灭。
她抬起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小丑。
小丑木偶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它从怀里掏出一块布,轻轻地擦拭着女王木偶脸上的灰尘。
然后,它站起来,转身面向“观众席”——也就是正在密室中观看这一切的罗恩。
小丑木偶深深鞠躬。
它伸出右手,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张纸片。
那是一张戏票。
票面上,什么都没有写。
既没有剧目名称,也没有座位号,更没有演出时间。
小丑木偶将这张空白戏票,轻轻地向前一推。
戏票脱离了它的手,在空中飘荡着。
穿过了微缩舞台与现实之间的界限,来到了罗恩面前。
罗恩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戏票入手的瞬间,他感到一股温暖力量从纸片中传来。
那是某种更加抽象的东西——一种“可能性”。
当他再次抬头看向微缩舞台时,小丑木偶已经做了一个夸张的后空翻,重新跳入了地板的破洞中。
“叮铃叮铃……”
铃铛的清脆声响在密室中回荡。
红色幕布缓缓落下,遮住了舞台。
微缩剧场开始缩小、模糊、消散……
最终,重新变回了那本《超凡全解》。
整个密室恢复了原状。
墙壁依然是冰冷的石块,天板依然是坚固的岩层,地面依然是那个已经失效的逆向占卜法阵。
只有罗恩手中那张空白戏票,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他低头看着这张戏票。
纸质很普通,手感也普通。
甚至边缘还有些毛糙,像是从某个三流剧院随便撕下来的存根。
可就是这样一张看起来毫无价值的纸片,却让罗恩感到了沉重:
这可是荒诞之王给予自己的“回应”。
就在这时,《超凡全解》终于翻开了。
书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如同沉睡者的呼吸。
封面上那只巨眼依然紧闭。
可书页的空白处,开始浮现出一行行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孩涂鸦般的文字:
“看戏的,就别想着去抢主角的台词。”
文字的笔触充满了恶作剧的味道:
“那个只会‘复制粘贴’的铁憨憨,已经被我骗去宇宙的另一头‘系统更新’了。”
“暂时!注意,只是暂时哦……顾不上你们这些小蚂蚁了。”
“至于我那个不省心的后代嘛……”
接下来的笔触明显变得更加潦草,仿佛在克制着某种情绪:
“她自己挖的坑,就得自己填。这是规矩。”
“我救了她一次,给了她逃出‘神国’的机会。”
“剩下的,她得自己想办法爬出来。”
罗恩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张空白戏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文字继续浮现:
“舞台已经搭好,聚光灯也打下来了。”
“你手里的空白戏票,既可以让你当个安全的观众……”
“也可以让你上台来一场即兴表演。”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和够不够资格了,小家伙。”
最后一行文字,笔触变得格外潦草,几乎难以辨认:
“另外,别再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打电话’了!”
“我的‘信号’正在被某个毫无幽默感的家伙监听着。”
“直接说话,会被‘和谐’的,懂?”
“下次联系,记得用更‘荒诞’一点的方式。比如……”
“在满月之夜,对着镜子讲一个让自己都不相信的笑话?”
“在雨天,倒着走路念咒语?”
“或者,干脆在公共场合大声朗诵儿童诗?”
“总之,越不合常理越好。
那些‘无聊家伙’们,最讨厌不讲逻辑的东西了,嘿嘿嘿……”
文字到此为止。
《超凡全解》的书页停止翻动,缓缓合上。
封面上的巨眼,依然紧闭着,如同从未醒来过。
罗恩坐在法阵中央,久久没有动。
他看着手中的空白戏票,又看了看重新陷入沉默的《超凡全解》。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场诡异的木偶戏。
卡桑德拉被“格式化”。
星域主被香蕉皮绊倒。
荒诞之王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丑,翻着筋斗消失在舞台之下。
“所以……”
罗恩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卡桑德拉还活着,但处境很危险。”
“她被困在某个地方,需要自己想办法‘爬出来’。”
“荒诞之王,暂时无法直接干预,因为祂正在和某些同级敌对者周旋。”
“至于我……”
他再次看向手中的空白戏票:
“我被给予了一个选择。”
“当观众,或者当演员。”
罗恩缓缓站起身,走到密室的镜子前。
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中满是疲惫。
左手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
鲜红的液体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可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坐在观众席上的人。”
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
“既然舞台已经搭好,聚光灯已经打下来……”
“那就让我看看,这出戏,究竟能演到什么程度。”
他将那张空白戏票,小心地收入贴身口袋。
纸片贴着心脏的位置,传来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