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德皱起眉头,快速扫描著各种监测数据。
他当然能够理解当前局势的危险性。
精神波动超载如果得不到及时控制,不仅会对参与投射的学徒们造成永久性精神创伤,甚至可能引发更大范围的能量失控。
但同时,他也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异常。
“希拉斯的反应太快了……”
维纳德在心中暗自分析:
“这种程度的应急准备和设备配置,不像是临时应对,更像是提前预案。”
阿利斯泰尔也注意到了类似的问题。
作为静思穹顶的技术负责人,他对设备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
“b-7號预案是什么时候制定的?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编號?”
他快步走到控制台前,开始查阅系统日誌:
“而且这台阻尼力场发生器,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但此时已经没有时间进行深入调查了。
学徒们的痛苦呻吟声通过穹顶传了出来,每一声都如利刃般刺痛著在场所有人的心灵。
艾拉握紧了手中的记录册,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不能再等了!无论如何,先救出孩子们再说!”
希拉斯得到了默许的授权,立刻启动了精神阻尼力场。
一道无形的压制波动从设备中扩散而出,如冰冷的铁钳般试图钳制住失控的精神能量。
这是一种简单粗暴但立竿见影的处理方式。
直接压制所有异常的精神波动,强制將其降低到安全范围內。
就像用絮堵住耳朵来隔绝噪音。
然而在穹顶內部,罗恩对於外界的“救援”行动完全无动於衷。
他静静地站在扭曲变形的噩梦场景中央,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从他的角度来看,希拉斯的阻尼力场不仅无法根本解决问题,反而可能对学徒们造成二次伤害。
强制压制恐惧情绪,就像是用止痛药来治疗骨折。
表面上缓解了痛苦,但根本问题依然存在,甚至可能因为感知迟钝而造成更严重的损伤。
“恐惧本身不是敌人……”
罗恩心中自语:
“它只是一种失去控制的能量形式。”
他想起了《超凡全解》中那个关於“不协和音程”的经典理论。
恐惧,就是精神世界中的“增四度”——最不协和但也最富有变化潜力的音程关係。
如果处理得当,它可以转化为最美妙的和谐。
罗恩开始在意识深处构筑一个无形的“音乐厅”。
在这个由纯粹精神力构成的空间中,学徒们的恐惧被转化为一个个音符——尖锐、刺耳、充满衝突,但又包含著解决的可能性。
他將布鲁诺的绝望设定为主旋律的“不协和根音”。
然后开始寻找能够与之形成“解决倾向”的其他声部。
加雷恩的愤怒,被调製为“小七度”。
与恐惧形成强烈对比,但同时又渴望解决到“大六度”的温暖。
莉拉的自我怀疑,成为了“减五度”。
虽然不稳定,但正是因为这种不稳定性,才给整个和声结构带来了前进的动力。
西德的孤独感,则被赋予了“大二度”的色彩。
虽然略有刺激,但为最终的解决提供了必要的张力。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情绪压制,整个过程逐渐被罗恩作为一种精神层面的“音乐创作”。
他要做的,是將这些混乱的不协和,引导成为一首壮丽的交响曲。
隨著【魂之交响】的展开,学徒们开始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撕裂感。
一方面,他们能够感受到来自罗恩的引导。
那是一种如天籟般的共鸣,將他们內心的恐惧逐渐转化为史诗般的悲愴,然后升华为最终的寧静。
就像一首从激烈的暴风雨开始,最后归於寧静港湾的交响乐章。
他们的恐惧没有被否定或压制,而是被理解、被接纳、被赋予了意义。
布鲁诺的绝望,被罗恩引导为对真正身份认同的渴望;
加雷恩的愤怒,被转化为对公正与尊严的追求;
莉拉的自我怀疑,成为了对真理与智慧的探索动力。
每一种负面情绪,都在“魂之交响”的引导下,找到了自己在更大和谐中的位置。
但另一方面,希拉斯的阻尼力场也在同时发挥作用。
那是一股冰冷、生硬、单调的力量,试图强行“静音”所有的情绪波动。
它不区分恐惧还是勇气,不分辨绝望还是希望,只是机械地將一切都压制到“安全范围”內。
这种粗暴的干预,让学徒们的大脑感到刺痛和麻木。
就像两个不同的医生在同时治疗同一个病人。
一个试图用温和的方式疏通血管,另一个却在用钝器敲击头部试图“止痛”。
两种截然不同的治疗方式產生了激烈衝突,反而加重了学徒们的痛苦。
在观察室中,维纳德作为在场最资深的技术专家,立刻察觉到了这种本质区別。
他有些满意的点点头,同时也开始进行深深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