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相亲相爱师兄弟

第 相亲相爱师兄弟

春风水暖,风景旖旎,岸上竹外桃三两枝,水中野凫泛泛逐清景。

王朱一行人辟水登岸桐叶洲,准备走一趟那个投机取巧、主动与东海水君府大献殷勤的虞氏王朝。结果没走几步路,就与这个眉心红痣的白衣少年郎不期而遇。

他们是第二次打照面了,第一次碰头是在大渎龙宫旧址内,几个水府扈从都对此人印象深刻,城府之深,深不见底。当然,真正让他们忌惮的还是那个黄帽青鞋的剑修小陌,称呼年轻隐官为公子,境界之高,高不可攀。

王朱与崔东山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又算半个同乡,所以习以为常,可是宫艳、黄幔几个看着那厮的滑稽姿势,总觉得这少年的举动既恶心人又吓唬人。他们都是修道有成的,在各洲家乡也曾是一方豪杰,山上的奇人怪事见得多了,但是眼前这个金鸡独立、手托宝镜、满嘴胡言的白衣少年,还是独一份。

崔东山见他们不接招,就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好似打定主意,他们要是不给点表示,那双方就这么对峙到地老天荒好了。

王朱冷笑道:“崔宗主不累吗?”

崔东山保持那个姿势,正色道:“大丈夫一脚踩地一手托天,再以一根铮铮铁骨撑起身躯皮囊,不敢说累。豪杰,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不辞辛苦……”

王朱眼神冷冽:“崔东山,差不多得了,有事说事,无事让路,我没空陪你浪费光阴。”

“有事,怎么会没事,一宗之主很忙的,这不刚刚陪着个洛阳木客逛过燐河,这一路好走,风餐露宿,十分辛苦了。”

崔东山满脸悻悻然,收起拳桩,脚刚落地,又是一抬脚,踢中岸边一颗石子。石子朝河面疾速掠去,砸入水中轰隆隆作响,瞬间惊起一群野凫振翅乱飞。

崔东山手腕拧转,变出一根以行书刻有一篇《行气铭》的绿竹杖。这行山杖是吴霜降送的见面礼,崔东山原本打算送给柴芜,当作一步登天跻身玉璞境的贺礼,只是临了反悔,另有重用,好好珍藏了起来,要么当作传家宝,留给将来的关门弟子,不然就送给有一定可能会来吾曹峰修行的赵鸾。

既然扛着锄头挖了落魄山的墙脚,那就不介意多被先生记一笔账了,于是崔东山找到柴芜,问她是想要这根价值连城的绿竹杖,还是他以个人名义送出一百坛仙家酒酿,而且保证每一坛酒都不重名。当时柴芜顿时眼睛一亮,说一百坛太多了,五十坛足够。小姑娘的言下之意再简单不过,天大地大喝酒最大!

崔东山嬉皮笑脸道:“稚圭姑娘,落魄山有贵客登门,我家先生必须立即返乡,所以庆典结束就回了,没办法亲自待客。”

王朱面无表情道:“小小水府,孤悬海外,也不敢劳驾陈隐官亲自招待。”

崔东山一本正经道:“可不能这么说,稚圭姑娘与我家先生那可是相逢于微末之时的多年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多大的缘分和情分。”

王朱扯了扯嘴角,不多说什么。她此前并未与几个水府扈从提过崔东山的身份,只说此人是宝瓶洲人氏,在大骊朝廷当官,当年进入尚未破碎坠地的骊珠洞天,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陈平安的学生。至于宫艳他们,王朱只用一句话就打发了:“关于崔东山,多说无益,你们知道更多反而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前不久东海水府得到一份谍报,落魄山在大渊王朝南部地界建立下宗,名为青萍剑宗,崔东山担任首任宗主。

崔东山挥动着行山杖,与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主动献殷勤:“稚圭姐姐真是未卜先知,早早算到了我会赶来找你们。那个更换年号为神龙的虞氏王朝我熟啊,说句不吹牛的话,到了洛京,我完全可以算是半个东道主。你们现在可以不信,反正一去便知。比如积翠观里边那位护国真人吕碧笼与我便是山上挚友,还有作为虞氏王朝山上仙府领袖的青篆派,都是半个自家人,关系能差了?尤其是那戴塬,更是斩鸡头烧黄纸的好兄弟。”

宫艳嫣然笑道:“崔宗主的朋友真多啊。”

崔东山点头道:“必须的,出门靠朋友,只要江湖朋友多,保管一天吃九顿。”

戴塬这老小子好像自从与自己认识,在那销金窝的洛京灯谜馆葡萄架下喝过一顿酒后就飞黄腾达了,先是在青篆派内升为掌律,算是顶替了掌门高书文嫡传弟子许柏的位置,后来那皇室供奉的名次也有了提升,算是墙里墙外两开。

当时一起喝酒的还有小龙湫首席客卿,道号水仙的老元婴章流注,如今化名章歇,到了大崇王朝给个年轻人当幕僚,是一个年纪轻轻却大名鼎鼎的工部侍郎,名为师毓言,意为禀道毓德,讲艺立言。

灯谜馆一别,崔东山曾用那个蒲山云草堂嫡传的阳神身外身去找过一趟章流注,也见到了那个师侍郎,双方一见如故。

大骊陪都名为洛京,这跟宋睦封王就藩为洛王有关,而桐叶洲虞氏王朝的京城也叫洛京。当然,只是凑巧而已,以大骊朝廷如今的声势,再加上虞氏王朝的见风使舵,即便不在一洲,估计前者让后者改个名都不成问题。

崔东山说要带他们去个地方,不远,御风云霄中,只需要三炷香工夫。

御风途中,白衣少年脚踩绿竹杖如御剑,转头与宫艳套近乎,说道:“阿妩姐姐,先前听你们闲聊,其中姐姐的话语我最是竖耳倾听,不肯漏掉一个字。既然姐姐想要去槐黄县城走走看看,这有何难,回头我来带路,不如现在咱们就约个时间?”

宫艳置若罔闻,崔东山就转去与别人闲聊:“李老哥瞧着还是这么老当益壮,那完颜老景与你是忘年交,听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曾是你们金甲洲的山上美谈。没事,人生行路,哪有不栽几个跟头的时候,既然故乡是个伤心地,不回去就是了,以后哪天与稚圭姑娘好聚好散,就在桐叶洲落脚好了嘛,去宝瓶洲也可以,我那边朋友更多。到时候你重操旧业,在南方某个朝廷当个国师,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不还是一桩美谈?李老哥,我这么说,是不是心情就好转几分了?”

李拔脸色阴沉。被人当面戳心窝,心情能好到哪里去?完颜老景这个名字,即便是黄幔和宫艳,在李拔面前都不敢提。

“溪蛮大哥,想不想与一两位止境武夫过过招?如果正有此意,小事一桩,我可以帮忙引荐,如今在桐叶洲刚好就有两位,又巧了,都是我的朋友。以我跟溪蛮大哥的交情,豁出脸皮不要,也要为你牵线搭桥,求来两场相互砥砺武道的问拳。”

溪蛮这位九境巅峰武夫的大道根脚是流霞洲的一条陆地土龙,而那流霞洲武运一般,曾经有两位止境武夫,如今就只有一位了,因为其中那位资质更好、成就更高的大宗师叶窟曾经孤身跨洲赶赴金甲洲中部战场递拳杀妖,因此跌境,于是这些年最喜欢臧否人物的中土神洲就对流霞洲有了个冷嘲热讽的说法:那西北流霞洲,论战功,山上不如山下;论胆识,年纪老的不如年纪小的。

前者棍扫一片,等于把仙人芹藻在内的一众宗门仙府,连同那座天隅洞天的所有山上修士都给骂遍了。至于后者,就只针对一人,正是那个号称“跻身止境之后,同境问拳无败绩”的老武夫,流霞洲武学第一人。他之所以没有输过一场拳,当然是因为跻身十境后就再不与人问拳了,以至于叶窟根本就没有与此人问拳的念头。

叶窟因为跌为山巅境的缘故,与止境小跌一层的金甲洲武夫韩光虎一样,都收到了中土文庙参与议事的邀请,却都婉拒了。

溪蛮疑惑道:“除了蒲山黄衣芸,武圣吴殳也在桐叶洲?他不是去了蛮荒天下?”某些涉及机密的水府邸报会直接从中土文庙寄过来,所以要比寻常宗门更加消息灵通。

崔东山嘿嘿笑道:“容我先卖个关子,免得李老哥听了又要心情烦闷,愁眉不展,不得开心颜。”

“黄幔兄不愧是被誉为玉道人的得道之人,真是驻颜有术,美人如玉!以后哪天我们仙都山密雪峰开启镜水月,一定要邀请黄幔兄露个脸!亏得那个道号龙伯的张条霞下得了手,往黄幔兄身上招呼,天下武道第一人的拳脚分量,啧啧,小弟我想想都替黄幔兄觉得疼。”

黄幔微笑道:“好像还是不如崔宗主的言语分量更重。”

崔东山拍胸脯道:“读书人说话,与道理为伍,文字言语绝不落空!”

前方出现一座厚重云海,崔东山身形翻转,整个人旋转向前,双手大袖朝前方一晃,便拨开了一层。

溪蛮聚音成线道:“跟这家伙待在一起实在煎熬,真不知道陈平安怎么受得了这种学生。”

宫艳以心声笑道:“先前听纳兰宗主提起过那位年轻隐官,说就是个一肚子坏水的闷葫芦,平时看着是个沉默寡言的,其实满脑子都在算计人心,不过大体上还是个好说话的,前提是不去招惹他。有这么个先生,若是再找个不爱说话的学生,岂不是相对无言?要我说啊,还真得找崔东山这种跳脱活泼的,调和先生、学生间各有特点的暮气与朝气。”

李拔突然插话:“你们都看错了。恰恰相反,真正有朝气的是那个看似不多话的年轻隐官,称得上道心幽深、暮气沉沉的其实是这个玩世不恭的崔宗主。前者看待世道总能保持一种乐观的态度,后者却是彻头彻尾的悲观,双方互为极端。”

黄幔笑着附和:“李拔看人还是很准的。”

一行人穿过云海,崔东山瞥了眼跟在最后边,被王朱赐名王琼琚的少年,字玉沙,道号寒酥,总之除了姓氏,其他都与雪有关。

昔年骊珠洞天的五份机缘,不谈各自下场如何,只说境界高低一事,实属这条当年主动投靠泥瓶巷宋集薪和稚圭的四脚蛇最上不得台面,至今才是个洞府境。这得是多吃不饱饭才沦落到这般田地?唯一可以说道说道的,就是王琼琚背着的那只大紫皮葫芦了,上有古篆“捉放”二字。

崔东山收回视线,开始絮絮叨叨:“阿妩姐姐真不打算去雨龙宗落脚?你反正跟纳兰宗主是老相识了,有这一层私谊在,捞个首席客卿当当,不费吹灰之力。”

“当个天不管地不管一宗之主都不管的散淡人,白拿薪水不出力,岂不逍遥自在?这等好事,连我都要羡慕不已。小弟觉得那个性格柔弱的云签仙子见着了阿妩姐姐,只会欢迎至极。既然云签之前都愿意主动卸任宗主,跑去当个名不副实的掌律了,想必对姐姐的到来,别说是首席客卿,有一就有二,估计再次退位让贤,让阿妩姐姐来当掌律都不难。对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还劳烦阿妩姐姐当个月老,就说我愿意当雨龙宗的首席客卿,薪水一事,好说,意思意思就成。”

“再说了,雨龙宗比起东海水府,或是宝瓶洲大骊陪都藩王宋睦的府邸,离着扶摇洲都要近很多啊。眼下姐姐的宗门混得可不算太好,况且按照文庙规矩,若是接下来百年之内始终没有一位新的玉璞境修士出现,那可就要丢掉‘宗’字头了。阿妩姐姐当真忍心看着师门就此败落,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去了雨龙宗,晚辈们在扶摇洲碰到了事情,姐姐只要御风快些,都不用耗费在那边攒下的香火情,自己就能把事情摆平了。所以你看,当上了雨龙宗的掌律祖师,不仅能护道旧师门,与小弟这个首席客卿一起坐在祖师堂里边旁听议事,还能帮雨龙宗与青萍剑宗结盟,一举三得,傻子才不做呢!”

宫艳腹诽不已:这家伙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啥都一清二楚?

白衣少年叹了一声,眼神哀怨道:“这个比喻就不妥当了,蛔虫多恶心,小弟我是阿妩姐姐的贴身小袄还差不多。”

黄幔嗤笑一声:这个比喻恐怕更恶心人吧?

宫艳打定主意不说话了。她也是个胆大泼辣的,说几句荤话算什么?在扶摇洲,宫艳就曾以“尤物”著称山上,不承想竟然敌不过个少年。

崔东山笑嘻嘻道:“哪天我让朱老厨子、大风兄弟、周首席和米首席他们几个凑一堆,陪阿妩姐姐闲聊,那才得劲呢,保证要荤有荤要素有素,要雅有雅要俗有俗!”

王朱神色淡漠道:“崔宗主,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崔东山抬起手掌遮挡在额头处,眺望远方,笑道:“马上就到了,吃饱喝足才有力气谈事情。”

王朱顺着崔东山的视线看到了一条青色苍苍的蜿蜒山脉,如青蛇逶迤大地之上。她想了想,对这条位于桐叶洲西海岸、南北走向的龙脉有点印象,只可惜当年为了给那条改道大渎让路,被大渎龙君下令开凿出一条水道,硬生生断掉了完整的陆地龙气,导致桐叶洲整个西海岸再未出现鼎盛强国,多是成了大王朝的藩属。

人言蛟擘开,或曰雷劈断。

崔东山歉意笑道:“招待不周,只能找个就近地儿请诸位吃顿素斋了。”

落脚地在山中某座帝王敕建的皇家道馆,之前被妖族大军毁坏殆尽,小国新君登基没多久就下令让工部官员找出图纸,耗费极大物力财力才得以将主殿修缮如新,其余建筑暂时无力营造修补了。精于望气术的修道之人可见山中有赤青两种云气浮浮冉冉,盘桓不去,这就是堪舆书上所谓的“王气萦绕,龙蜕藏焉”。

崔东山说道:“山上道观,能够让稚圭姐姐下榻其中,真是蓬荜生辉了。观内老小道士日日敬香,夜必点灯,岁费香油十数斛,这份诚意总算没白费。”

浩然天下,文庙敕封的四位新晋水君负责分镇四海,高居中土文庙新编撰的神灵谱牒从一品,与穗山大神品秩相同。

整个天下水运被一分为二,其中道号青钟的渌水坑澹澹夫人总掌九洲陆地水运,只是山巅修士都不太把她当回事。

除了王朱,其余三位大海水君都是从各洲大湖水君的位置按部就班升迁的,比如中土神洲皎月湖水君李邺侯。此外还有一位女湖君,峥嵘湖碧水元君刘柔玺,如今也是负责坐镇西海的水君。她早年曾经在倒悬山师刀房那堵墙壁上张榜悬赏,针对墨家游侠许弱,至于其中曲折缘由,外人不得而知。

王朱眯眼远眺,突然说道:“崔宗主没少钱吧?”

崔东山搓手道:“还好,些许谷雨钱而已,毛毛雨。”

此地名为海龙山,天气晴朗、碧空无云之时,登上山顶就可以遥遥瞧见大海,观海上日出是一绝。再者,三千年前,天下蛟龙最是风光得意的时候,大渎龙宫诸多蛟龙水臣行云布雨,不少都会越过此地往返于海陆,大龙雨足出此云月间,掠过大地万里泽流,驰骋于青天碧霄之中。

作为钱帮忙重修道观的冤大头,崔东山在道观内除了搭建出一座夜观天象的阁楼外,还秘密建了座专门用来测量东海水运流转趋势、勘验未来大渎入海处水运多寡的量水称重楼,由此可见,崔东山早就笃定自己先生会在桐叶洲开凿大渎了,未雨绸缪,不过如此。

已经有两人在山中等候,就站在新建却颇有古韵的道观山门口,不过都是山中道馆的外人——青萍剑宗掌律剑修崔嵬、景星峰首任峰主曹晴朗。前者属于被崔东山拉来当壮丁的,后者却是事情成与不成的关键。

“到了到了,我先踩点,你们跟上。”崔东山率先赶路,骤然间身形远去数里。

曹晴朗一板一眼地作揖致礼:“见过崔宗主。”若无外人在场,他只会喊崔师兄。

崔东山抖了抖袖子,无奈道:“曹师弟,不如多学学崔掌律,见着我一个屁都不用放。咱俩还是师兄弟呢,不用这么做规矩给外人看。”

曹晴朗微笑道:“是给自己的规矩。”

崔东山一阵头疼:“不聊不聊。稍后我跟人谈买卖,你就看师兄的眼色行事。”

曹晴朗其实直到方才都不知道自己被崔师兄喊来此地到底要见谁。

崔东山双手搓脸,等待王朱一行人落地。溪蛮虽是纯粹武夫,不谙修行,但只要现出土龙真身,只说当个搬山卸岭的苦力,也是极好的。至于玉道人黄幔,呼风唤雨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寻常修道之人还真招惹不起张条霞,那位坐了天下武道头把交椅多年的老武夫从不轻易与人起冲突,可只要出手,绝不轻巧。

临近山中道观,黄幔突然以心声问道:“李拔,你我联手,再加上溪蛮从旁策应,三打一,能不能行?”宫艳就算了,注定喊不动的,这婆娘除了赚钱,万事不上心。

李拔摇头说道:“别冲动,不宜与此人结怨。”

溪蛮确实不喜欢这个神神道道的崔宗主,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那白衣少年的眼神就像老鸨看清倌。可要说与其问拳,溪蛮还真没什么想法,所以李拔没答应玉道人的邀请,让溪蛮松了口气。

一行人来到山门口,崔嵬无动于衷,曹晴朗神色和煦,作揖道:“青萍剑宗景星峰曹晴朗见过东海水君,见过诸位仙师前辈。”

王朱笑着点头:“我在大骊京城曾经借阅过你的几份科举答卷,写得很好,妙笔生,言之有物。”

曹晴朗微笑道:“关于制艺一途的学问,我家先生指点很多。”

王朱对此不置可否,不过相比与崔东山相处时的清清冷冷,面对曹晴朗这个晚辈,她此刻脸上多了几分柔和。

宫艳与溪蛮对视一眼:他娘的,终于碰到一个正常人了?

道观斋堂已经备好了饭菜,等到王朱和崔东山同时提筷,所有人就放开吃了。

崔东山提起了桐叶洲打算开凿出一条大渎,青萍剑宗作为发起人之一,诚意邀请王朱和东海水府鼎力相助,参与其中。

出乎宫艳几人的意料,王朱答应得极其爽快。主人的性格他们再清楚不过,因为水神押镖一事,天下高位水神露面极多,别说是需要经常打交道的近邻李邺侯,即便是那个偶尔出现几次的澹澹夫人,王朱见着了,都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两次议事都是澹澹夫人赔着笑脸,半点不觉得拿热脸贴冷屁股有何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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