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今宵爽快

第 今宵爽快

山光忽落,月色渐上,人间共点一盏天上灯。

蜿蜒入海的沛江水汽浓郁,河段沿途分布着十六处大小船坞供山上渡船停泊,每一处船坞周边都建有临水小镇,大小如槐黄县城,商贸繁荣,入夜后灯火如昼。两岸武馆林立,设有众多江湖堂口,哪怕是刚入门的地师堪舆家,也能看出此地武运气象极大,冠绝一洲。

吴殳已经远游别洲二十余年,如今又去往蛮荒天下,加上这位武圣对收徒一事太不上心,至今只收取了一名开山弟子,故而桐叶洲的止境武夫就只剩下一个叶芸芸,这就让蒲山如今有了个评价极高的美誉:一洲拳法,只在蒲山。

而蒲山云草堂也确实当得起这份赞誉,每年都会按祖例在立夏、立冬两日教拳,除了云草堂秘法桩架不教,其余皆不藏私,愿意对前来学拳的各路武夫倾囊相授。同时,每一个下山的蒲山武夫都会举办三场公开的演武,切磋武学,或是为人喂拳,若是有外乡同境武夫胜出,赢得满堂彩,就可以受邀前往云草堂做客,成为座上宾。

好像天上明月专宠此处水光,河面上铺满皎皎月光,宛如一条人间银河,夜色静谧,江风徐徐,风景宜人,心旷神怡。

一艘顺流而下的游览楼船,甲板之上只有两层,矮人一头。只要有过路游船擦肩而过,往往是他人低头我抬头的处境。

在二楼一处露天茶摊,陈平安跟茶娘要了两壶山上茶水,一壶云雾茶,一壶老枞水仙,茶娘又免费送了些糕点瓜果。

茶娘说这水仙茶是来自宝瓶洲一处仙山的一种著名岩茶,极难获得。百年茶树称高,千年才可称老,所以贵有贵的道理,若是客人觉得滋味一般,但凡说个不好,楼船就可以打对折。看那架势,要是不点一壶老枞水仙,大概就不送瓜果点心了。

陈平安面带微笑:又是那位同乡董半城造的孽啊。

泉水,茶叶,仙家酒酿,茶酒器物,但凡是在宝瓶洲声名鹊起没几年的物件儿,尤其是物美价不低的,估摸着至少半数都跟董水井脱不开关系。

茶当然是好茶,徐远霞那本尚未版刻的山水游记上边就专门记载过这种老枞水仙,问题是徐大哥当年都喝得起的老枞水仙,在当地价格高低可想而知。结果只是跟随跨洲渡船挪了个地儿,一壶就要卖两枚雪钱,就算真有脸皮厚的说茶水滋味一般,楼船打对折,不也还是需要一枚雪钱?

做生意,天赋异禀的董水井得是飞升境起步。

陈平安从袖中取出最后一粒青虎宫坐忘丹,就着茶水咽下。

根本不用怀疑后续,肯定很快就会又有一两炉羽衣丸送到仙都山。以陆老神仙的为人处世之道,不说陈平安自己,连同下宗,未来几百年内,都不会愁坐忘丹不够用了。

用陆老神仙的话说就是,自家的好东西当然得先紧着自家人。

没事,落魄山和青萍峰自会投桃报李,未来清境山的山水灵气,只会比当年青虎宫最鼎盛时更加充沛盎然。

再经过三座船坞,约莫两百里水路,就可以到蒲山云草堂的山门口了。

裴钱问道:“师父,云草堂武夫下山为人喂拳一事,我们落魄山是不是可以学学看?”

陈平安点点头:“当然可以学。”

曹晴朗说道:“前提得是门风很好,山上武夫气量足够,而且在山下与人打交道时,言语不会随意。怎么说呢,拳既在擂台,也在拳外吧,不然明明教拳认真、喂拳谨慎,却只因为一两句话说岔了,让人误会,就会龌龊横生,砸招牌不说,还会纠纷不断,四处结仇,用不了几十年,就会被江湖孤立起来。到时候我们明明出于好心,却遭恶言,搁谁都受不了,一来二去,一方嫌弃对方没良心,一方觉得对方气势凌人,就要相看两相厌了。”

裴钱说道:“我们家门风还不好?”

曹晴朗笑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陈平安喝了一口茶,点头笑道:“说得都好。”

这算哪门子捣糨糊,开门弟子与得意学生,确实都好嘛。

江风细细,波光粼粼,入冬后,哪怕是在楼船上,游客也不觉寒冷。

这就要归功于蒲山的山根厚重了,周边山河即便是在化雪时分依旧地气暖和,就像一座天然的地笼薰炉。

云草堂叶氏还是个山上公认的大地主,拥有极多地契,就连两座小国山岳,外加两座大湖,其实都是蒲山的私产。

四人围桌饮茶,陈平安跷起腿,掏出旱烟杆。只是山中寻常青竹材质,烟嘴来自龙须河,以一枚白玉石子雕琢而成,一袋子金黄烟丝被陈平安捏成一小团。

学杨老头抽旱烟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需要用心想事情,将那远虑近忧一并想了,不然就像现在,无事可想。

小陌借着一份明亮月光,一边喝茶一边翻看一本专门写那玄怪幽明的文人笔记小说,其中就有说到这条沛江的一桩典故。

在这条沛江主干道之上,源尾两地各建造有一座历史悠久的水神庙,分别供奉祭祀东海妇和青洪君。最为出奇之处,在于当地百姓是共同祭祀两尊水神,有点类似某些土地庙的土地公、土地婆。

按照书上说法,祠庙建在沛江源头的那位水神娘娘前身是一位东海龙女,自幼喜好文墨,却因为是蛟龙之属的水族精怪,天生无法“承载文字”,所以就经常率领龙宫侍女一同变化成凡间的大家闺秀,乘船游历通海沛江,让借渡书生帮忙抄写书籍内容,珍藏在龙宫闺阁书楼内,好与同辈炫耀。不料这惹来了一尊陆地山君的觊觎,在入海口处率部拦截,让山岳麾下青洪水君打头阵,掀翻龙舟。山君得手之后,金屋藏娇,将龙女禁锢在沛江源头地界,为她建造别宫。由于龙女每次幽怨哭泣,沛江就会引发洪涝,山君只得允许她每过十年在沛江入海处的祠庙遥遥望海,一解思乡之情……

小陌举杯喝了口蒲山和沛江独有的云雾茶,感慨道:“可恨山君,垂涎美色,滥用公器。可怜龙女,苦苦思乡,不得归乡。”

陈平安笑道:“小陌,你可以独自走趟入海口的青洪祠,反正也就七八百里水路,转瞬即至。真相如何,同时见着了两位当事人,当面一问便知。”

小陌说道:“先等公子与蒲山谈完正事,小陌再看有无机会拜访青洪庙。”

裴钱说道:“不同于小陌先生的山下志怪笔记,其实山上还有个传说,说那龙女当初是为了逃婚,自己不愿意离开沛江,因为早就对那位青洪君心有所属,就请山君配合演戏一场。山君怜悯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只是身为大岳山君,不便与龙宫势力撕破脸皮,加上麾下那位青洪君金身神像品秩不够,与身份尊贵的龙女门不当户不对,龙宫势大,又注重血统,绝对不允许这桩婚姻,就只好自己来当恶人担骂名了。”

曹晴朗点头道:“这个说法更靠谱些。”

小陌恍然道:“如此说来,就是山君可敬,龙女与青洪君可喜可贺了,虽然没个夫妻名分,确实美中不足,可终究远远好过从此双方一线之遥却要江海永隔。”

陈平安笑着不说话,只是悠悠然吞云吐雾。要是小米粒在,肯定更有得聊。

一行人即将拜访的蒲山云草堂的武学一脉类似皑皑洲的雷公庙,虽然名动一洲,却是先天就极难开枝散叶的小拳种,门槛高、收徒严,学拳之人想要登堂入室、拳法精深,殊为不易。

蒲山云草堂的香火有点类似佛家的半子孙丛林。

先前桐叶洲山上选出了一洲武道的历史十人,在世的只有两位,除了那个悬佩竹剑背木枪的武圣吴殳,就是喜穿黄衣的叶芸芸了。

一男一女两位武学泰斗至今没有问拳记录,就像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拳镇半洲。只是前者喜欢单枪匹马走江湖,加上名声有褒有贬,自然不如叶芸芸和蒲山在桐叶洲那么一呼百应,影从云集。

私底下,山上修士对吴殳其实颇有怨言,理由就是这位武学第一人既不着家也不顾家,一场大战打下来,从头到尾,竟然只在别洲山河博取名声,凶狠出拳,杀妖不断,眼睁睁看着家乡山河沦为废墟。

裴钱轻声说道:“师父,这位叶前辈,上次在黄鹤矶见面,好像就只是气盛瓶颈,底子也一般,就算勉强跻身十人之列,名次也该是垫底,最多排在第八第九的样子,不该是如今的高居第六。”

山水邸报上边竟然还有不少仙师为叶芸芸打抱不平,觉得这个名次太低,怎么都该排在吴殳之后,裴钱就觉得这种事情岂可儿戏。

陈平安笑道:“如果加上叶宗师的玉璞境修为,排在第六,问题不大。”

可如果单纯以武学论高下,确实如裴钱所说,武夫叶芸芸的名次垫底都悬。

这种事情,说得难听点,就是今人欺负古人不会开口说话了。

反观吴殳,排在第四,倒是问题不大。而蒲山云草堂的开山鼻祖,那位凭借六幅仙图开创蒲山拳法的天纵奇才,其实也才位列第五。

这位止境武夫叶裕固,在供奉神位、依时祭祀的叶氏宗祠中位列第三,同被尊奉为不迁之祖。

此人曾经在中土神洲闯下偌大名声,后来便有了个极有气魄的评价:孑然一身,两甲子拳压三洲。

所谓三洲,就是家乡桐叶洲,再加上北边的宝瓶洲和俱芦洲。不过那会儿的宝瓶洲也只能算是被拉壮丁拿来凑数的。

在陈平安看来,不出意外的话,叶裕固在武学巅峰时尚未跻身止境最后一层的神到。估计正因为无法打破归真一层瓶颈,才以行走天下换取气盛一境的大气象,但是成效不大,就不得不转去以修士身份跻身上五境,自然就可以多出寿命,用水磨工夫慢慢打熬体魄底子,找机会在武学道路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叶芸芸只穿黄衣一事,让陈平安不由得想起了小宝瓶。

不知道这个黄衣芸又涉及哪位高人、什么谶语。

陈平安思绪飘远。

自家的仙都山青萍剑宗不像上宗落魄山,多了个“剑宗”后缀,但就目前看来,崔东山是有意将下宗打造成一个庞然大物的。剑修当然得有,这是一个剑道宗门千年不移的立身之本;只是各类练气士更多,才是一个山巅大宗门该有的枝繁叶茂。

较大的宗门山头,动辄数百人乃至千余人,比如正阳山。宝瓶洲的神诰宗由于拥有一座中等品秩的清潭福地,宗门在册弟子甚至多达两千人。中土神洲的一些大宗门,加上下宗和藩属山头,可以多达数万人。当然,不可能全是练气士,其中也包括山中仙师家眷,以及各个峰头、仙府的扈从婢女、厨娘杂役等。大致分为祖师堂嫡传、内门和外门,形同一座京城的宫城、皇城、外城,再加上周边的藩属山头,就是京畿之地了,若还有下宗,则类似建造了一座陪都。

山中少人,就如无源之水,可若是山门没有几种高妙道法,则是无本之木,一样留不住修道仙材,同样难有茂盛气象。浩然天下不少大山头都有一种甚至数种祖传的入门道法、仙诀可以帮助弟子尽快开窍,成为练气士后,还可以尽快跻身洞府境。

有登山快且脚步稳当之效的仙家秘籍和道诀分别被誉为开门法和领路诀,会直接决定一座仙家门派的底蕴深浅,以及是否能够吸引大量的修道坯子。而陈平安得自埋河水神庙旁的祈雨碑道诀一类,就属于山腰道法了,能够避免一座宗门出现青黄不接的隐患。

其实陈平安真要无所不用其极,眼前就有一个立竿见影的法子,有条捷径可走。

骑龙巷那位至今还只是不录谱牒的杂役弟子的白发童子继承了吴霜降的大部分记忆,除了些许岁除宫的不传之秘被吴霜降以独门秘术封禁记忆如封山,其余“杂学”一道依旧极为可观,故而白发童子本身就如同半间岁除宫的道法密库。

只是陈平安既不愿意,也不合适开这个口。前身是岁除宫女修天然的那位化外天魔箜篌,到底只是做客落魄山。

无论是落魄山还是青萍剑宗,皆任重道远,未来可期。

旁桌有女子微微皱眉,挥了挥手驱散烟雾。

她忍那邻桌男子很久了,烟雾随风飘摇,害得自己这边的茶香都少了大半。

只是这种事情,她总是不宜开口多说什么的,就像同一个酒楼饮酒,若有谁大声喧哗,可那也是在自家酒桌上边大嗓门。

陈平安察觉到那女子的动静,赶紧收起旱烟杆,向她投去致歉视线。

女子微微一笑,点头致意,略作思量,便手托斗笠盏作为还礼。

毕竟都是山上修士在外游历,那个青衫客愿意如此示弱,已经很难得了。

根据一些来自别洲的山水邸报显示,如果是在俱芦洲,对方不拍桌子,直接来句“你瞅啥”都算客气了。所以如今的桐叶洲修士,即便有人跨洲远游,也会首选婆娑洲,决不愿意主动去往北边两洲。

大概是发现了那个青衫客胆小如鼠,定然不是那些大仙家出身的谱牒仙师了,故而不远处一桌茶客中有个孔武有力的高大汉子开口道:“小姑娘口气不小,谁给的资格,敢对这些山巅武学宗师的名次胡乱指手画脚?”

真有钱,谁会挑选这条小破船欣赏沛江沿途风景?

自己一行人则不然,那是出身天潢贵胄且又修道有成的宇文公子为了体察民间疾苦,不然直接祭出一叶山上符舟游历沛江都没问题。而自己作为扈从,又是一位离着宗师头衔只差半步距离的六境武夫,再加上还是黄衣芸的仰慕者,当然受不了一个年轻女子胡说八道。

口气这么大,怎么不去跟黄衣芸问拳一场?怕是见都见不着。就算与黄衣芸嫡传弟子薛夫子的弟子问拳一场,估计都要被打哭。

裴钱淡然道:“师承。”

那桌有个相貌英俊的公子哥,好像是为首之人,手持一把并拢折扇,以金色丝线挂一个袖珍可爱的桃木剑扇坠,笑问道:“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师承何人?”

裴钱说道:“江湖偶遇,萍水相逢,何必问姓名。”

率先开口那汉子看不惯一个小姑娘言语间如此老气横秋,茶杯重重一磕桌面,气笑道:“谁借给你的胆子,敢这么与宇文公子说话?”

裴钱斜眼那人,笑呵呵道:“拳脚。”

那汉子气笑不已,佯怒道:“谁教出这么个泼辣娘儿们?!”

陈平安开口笑道:“我。”

先前在野云渡,陈平安随便找了个蹩脚借口,说是相中了一样东西,改变主意要入手。单独折返,施展云水身,走了趟灵璧山用来关练气士的监牢,去会了会那个竟敢在店铺揩油裴钱的汉子,不收钱,无偿教给对方一个出门在外“管不好眼睛总得管好手”的简单道理,再顺带问清楚了这拨人的来历根脚:原来隶属于复国坎坷的旧大夏朝皇子殿下,类似他们这样奉旨外出捞钱的皇室供奉有二十余拨,还担负着一项秘密任务——招徕那些山头崩碎流离失所的旧谱牒仙师、山泽野修,以及落草为寇的绿林好汉。自家朝廷完全不计较出身,英雄不问出处,只要点个头,愿意走一趟“京城”,再在礼部录档、户部落籍,就可以一步登天,立即成为大夏王朝的供奉老爷,吃皇粮、得官身、享清福。

大概是那桌下山游历的仙师就没见过这么聊天的,反而觉得有趣,没那么恼火了。

四周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姓宇文的公子哥手攥折扇,再双手抱拳,笑道:“无心之语,莫要介意。”

陈平安朝那一桌举起茶杯,示意无妨。

游船临近一处船坞。

既然拳在蒲山,那么外乡武夫,拳要出名,当然同样只在蒲山。

船坞旁建造有一座邻水擂台,以黑白两色的山上石材铺出一大幅阴阳鱼图,极为坚固。

刚好有两位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相约于此切磋,其中一个中年武夫技不如人,被对面老者以双手炮锤狠狠砸中胸膛。好巧不巧,倒飞出去的男子后背直接撞到一艘过路彩船之上。老人拳罡极重,势大力沉,男子无法全部卸劲,一艘楼船竟是被撞得瞬间离开水面,凭空翻转数圈,船上游客如下饺子一般落入水中。

无须师父发话,桌边已经不见裴钱身形。她单掌抵住那艘即将倾斜坠江的大船,轻轻一推,将其安稳放在江面上。

沛江之中坠水者又被一道道拳罡牵引,如被人拽住衣领,纷纷带回船上。

裴钱再一掌下按,打散那些被拳意裹挟的汹涌大浪,不至于波及自己那艘游船。

返回游船,落座之前,见那两个武夫一个踩在江面上,一个在岸边擂台,遥遥与自己抱拳致谢。

中年武夫神色诚挚,开口邀请裴钱上岸一叙,裴钱只是抱拳而已,就当是婉拒了。

那拨谱牒仙师开始坐立不安,尤其是与裴钱有过一番“闲聊”的汉子,直到这一刻才真切懂了何谓师承、拳脚,又何谓萍水相逢不问姓名。

这个小姑娘,竟然是一位远游境的武道宗师?!

陈平安与那一桌仙师玩笑道:“举手之劳,莫要上心。”

宇文公子既有些别扭,又如释重负。

陈平安在一处船坞登岸,离着蒲山云草堂的山门还有二十余里山路要走。

蒲山本身其实算不得什么大山,山势规模可能都不如一个小国的储君之山。

宇文公子领衔的一拨人原本也该在此处下船,怀揣着一封皇帝御笔密信,要与云草堂的薛夫子商议。只是年轻公子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在下一处船坞渡口下船。绕点路,可以看更多的风景嘛。

小陌背竹箱,手持行山杖轻轻点地,笑问道:“公子,云草堂这样的仙术、武学兼修门派不多见吧?”

陈平安笑着指了指裴钱:“你得问她,裴钱走过的大洲数量更多,见识更广。”

裴钱有些难为情。自己走过的大洲数量是多,但只是走马观,心不在焉,得减半算啊。师父却不然,得翻倍算啊。

见小陌等着自己的答案,裴钱只得说道:“云草堂弟子的修行路数在浩然天下都不算多见,不过蒲山弟子如果成功结丹,或是跻身金身境武夫,除非是一等一的天才,再得到祖师堂许可,才可以继续同时走两条道路,此外都需要二选一了。”

“中土神洲有个宗门的山头人数不多,祖师堂剑修无一例外都是符箓修士。金甲洲历史上还有个宗门跟蒲山差不多,还要多出一个炼丹本事。只是山门被蛮荒妖族打没了,如今只剩下不到十名弟子,地仙只有一人,他们的祖师、师长都战死了,就连个护道人都没有,想要恢复宗门旧日荣光,很难。”

裴钱曾经与他们在金甲洲从南到北的数座战场并肩作战,也曾救下那个心存死志的年轻地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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