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共斩蛮荒

她认定那个年轻剑仙,多半是大骊豪阀世族的出身了。呵,甲族子弟,看着就烦,白瞎了那份皮囊和气度。

马车缓缓驶出巷弄,车轱辘声响渐渐远去。

陈平安转身笑道:“恭喜苏剑仙破境。”

苏琅立即抱拳道:“大骊供奉苏琅,有幸重逢陈宗主。”

听着苏琅的自我介绍,陈平安哑然失笑,自己又没眼瞎,那么大一块刑部牌子,还是瞧得见的。

苏琅当然紧张万分,只是这些年自己与宋雨烧再无瓜葛,照理说,陈平安不该找自己的麻烦。只是这类偶尔下山、嬉戏人间的剑仙,实在性情难测,仙迹缥缈,每次出手,只凭心情,不问是非,往往就是剑光直落,头颅滚滚。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如今的东宝瓶洲,对这些个目无法纪、傲视王侯的修道之人约束极多。而且苏琅在被大骊刑部招徕之后,做过几桩秘密行事,针对的就是几拨自以为行事隐蔽的犯禁修士。

不过这会儿最伤人的,还是周海镜就这样将自己一人晾在这边,女人啊。

陈平安从袖中摸出一块无事牌,道:“巧了,与苏剑仙是半个同行。”

苏琅瞥了眼那块无事牌,竟是一枚三等供奉无事牌……只比候补供奉稍高一等。

苏琅难免有些臊得慌。

陈平安倒是没想要借机调侃苏琅,不过是让他别多想,别学九真仙馆那位仙人云杪。

两人一起并肩走在巷中,陈平安笑问道:“我这些年远游异乡,久不在东宝瓶洲,刚刚回,宋老前辈的剑水山庄如何了?”

苏琅小心翼翼地打腹稿,字斟句酌道:“当年一别,我就再不曾去过宋前辈的山庄,只听说他让出了祖业山庄,搬去了梳水国边境。如果不是参加了几场大渎战事,后来又闭关,之后就来了京城,我其实应该去为柳夫人的那座山神祠道贺的。听江湖朋友说过,宋前辈这些年身子骨还硬朗,走过几趟江湖,经常外出散心,这是好事,等到闲下来,下次返乡,理当补上那份贺礼。”

陈平安始终神色和悦,就像是两个江湖老友的久别重逢,只差各自一壶好酒了,他点头笑道:“是该如此,苏剑仙有心了。江湖故人,别来无恙,怎么都是好事。”

苏琅原本紧绷的心弦松弛几分。

“对了,松溪国离着梳水国和彩衣国都近,苏剑仙有无听说过彩衣国胭脂郡出身的刘家?”

“陈宗主是说那位刘老尚书,还是刘高华刘高馨兄妹二人?”

刘高馨本是神诰宗嫡传弟子,只是运道不济,在那场大战中受伤极重,大道无望了,之后就没有返回宗门,只是居家修行。刘高华虽是凡夫俗子,在苏琅眼中,却更加不容小觑,因为他有个大骊陪都的官员身份。

陈平安说道:“都是故交好友。”

苏琅立即懂了。

好像记起一事,陈平安拿出一壶百酿,递给苏琅:“劳烦苏剑仙,帮忙将此物转交给刘仙师,我就不与苏剑仙说什么道谢的客气话了。”

苏琅双手接过那壶从未见过的山上仙酿,笑道:“小事一桩,举手之劳,陈宗主无须道谢。”

苏琅早已心中有数,将来自己衣锦还乡之际,就顺路拜访梳水国宋雨烧、彩衣国刘家。再以后,也简单,不用频繁往来,只需对双方暗中照拂几分即可。

陈平安与苏琅走到巷口那边,率先停步,说道:“就此别过。”

苏琅抱拳告辞,突然一个没忍住,问道:“敢问陈宗主如今是多大岁数?”

陈平安笑道:“不到一百。”

苏琅感叹道:“陈宗主真是剑道一途的天纵奇才,在晚辈看来,丝毫不输风雪庙魏大剑仙。”

陈平安笑着没说话,这位青竹剑仙,难怪能跟周海镜凑一堆去,一个不看镜水月,一个不看山水邸报。

马车那边,周海镜隔着帘子,打趣道:“葛道录,你们该不会是宫中供奉吧,难不成是陛下想要见一见民女?”

侧坐葛岭身边的小沙弥双腿悬空,赶紧佛唱一声。

一车厢的脂粉香气,从那挂紫竹帘子浅浅渗出,熏得小和尚都快晕头转向了。

葛岭驾车娴熟,父辈是逻将出身,年少时就熟谙弓马,微笑道:“周宗师说笑了。”

小沙弥羡慕不已:“周宗师与陈先生今儿萍水相逢,就能够被陈先生敬称一声先生,真是让小僧羡慕得很。”

周海镜打趣道:“一个和尚,也会计较这类虚名?”

小沙弥立即使劲摇头道:“可当不起‘和尚’称呼,小僧尚未受戒圆具呢。”

宁姚回了客栈,结果看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笑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裴钱,手持行山杖。曹晴朗,一袭儒衫。

裴钱笑道:“先前得了师父的飞剑传信,说要在这边逗留约莫半月光阴,小师兄就让曹晴朗来这边参加个婚宴,说师父不合适露面,曹晴朗的身份比较适合,我就跟着来这见师父师娘。”

曹晴朗作揖道:“学生曹晴朗,见过师娘。”

他偷偷松了口气,裴钱总算没有二话不说就是一个跪地磕头砰砰砰。

直起身,曹晴朗解释道:“裴钱此行陪我入京,是小师兄为了防止意外。再就是我要与翰林院,正式辞官卸任。”

离开东宝瓶洲,南下桐叶洲选址下宗。

本来按照小师兄的意思,是保留翰林修撰身份,反正小师兄自有手段。

不过曹晴朗没答应,光领俸禄不做事,衙门点卯都不去,终究于礼不合。欲正其心,先诚其意。作为文圣一脉的读书人,需要以“意诚”二字作为行事准绳。

宁姚点头:“你们师父要见个江湖朋友,等会儿才能回来。”

她与老掌柜借了两条长凳,坐下后,宁姚随即问道:“火神庙那场问拳,你们怎么没去看看?”

裴钱赧颜答道:“还是在这等着师父要紧。”

曹晴朗坐在另外那条长凳上,一直没有说话。

街上来了个蹦蹦跳跳的少女,临近客栈,立即稳重了几分。

少女不与宁师父客气,她一屁股坐在宁姚身边,疑惑问道:“宁师父,没去火神庙看人打架吗?过瘾过瘾,打得确实比意迟巷和篪儿街两边毛孩子的拍砖、挠脸好看多了。”

宁姚笑道:“去了,就是人太多,加上去得晚了,没能占个好地儿,看不真切。”

少女愧疚道:“怪我怪我,一大早就出门了,担心被我爹拦着,就没喊宁师父。我跟几个江湖朋友占了个大好地盘!”

她坐在宁姚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那个周女侠,可漂亮了!”

“鱼老神仙,真是名不虚传,简直就是书上那种随便送出秘籍或是一甲子内功的绝世高人,宁师父先前瞧见了吧,从天上一路飞过来,随便往擂台那儿一站,那高手气势,那宗师风范,简直了!”

“真不知道排名比他们还要高的裴钱,裴大女侠,是怎么个厉害,肯定一瞪眼,就能让与她对敌之人,当场肝胆欲裂,吓出内伤!”

“我听说裴女侠年纪不大的,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拳脚功夫早已出神入化,一身正气。宁师父,你也是闯荡江湖的女侠,有没有那个荣幸,远远看过裴女侠一眼?”

宁姚忍住笑:“你觉得呢?”

少女想了想,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也没见过。”

裴钱面无表情地坐在宁姚另外一边,听得脑壳儿疼。

幸好师父不在。

也幸好兼职耳报神和传话筒的小米粒没跟着来京城,不然回了落魄山,还不得被老厨子、陈灵均他们笑话死。

曹晴朗始终端坐在另外一条长凳上,双手握拳轻放膝盖,目视前方。

笑容和煦,谦谦君子,气态沉稳,不过如此。

宁姚转头对裴钱笑道:“你师父先前想收刘姑娘为弟子,刘姑娘没答应。”

裴钱身体前倾,对那个少女微微一笑。

少女眨了眨眼睛,瞥了眼裴钱手边那把斜靠长凳的兵器,信心十足,可以一战!

干吗,替你师父打抱不平?那咱俩按照江湖规矩,请宁师父让出座,就咱俩坐这儿搭搭手,事先说好,点到即止啊,不许伤人,谁离开长凳就算谁输。

裴钱微笑不语,好像只说了两个字:“不敢。”

你听得懂我说话?

不懂。

双方就这样用眼神交流,而且双方都看得明白。

裴钱有些好奇,哪来的憨憨?想了想,她就迅速瞥了眼少女的心境。愣了片刻,裴钱立即收起打量的眼神。

少女心境中的那个小女孩,与表面上开朗活泼的少女完全不同。

陈平安与苏琅分别后,很快就回到客栈,看见了开山大弟子和得意学生,也很意外。

裴钱和曹晴朗同时起身。

陈平安快步走来,笑着朝两人摆摆手。

这一幕看得少女暗自点头,多半是个正儿八经的江湖门派,有点规矩的,这个叫陈平安的外乡人,在自家门派里头,好像还挺有威望,就是不知道他们的掌门是谁,年纪大不大,拳法高不高,打不打得过附近那几家武馆的馆主。

而且看那个年轻人,很有书生气,都赶上意迟巷那些读书种子了。

她更加笃定,宁师父所在门派,不是那种野路子。

陈平安坐在曹晴朗身边,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裴钱抿起嘴,没敢笑。

师父与师娘是一模一样的开场白。

曹晴朗就又给先生解释了一遍。

陈平安想了想,问道:“先前崔东山有没有说过,为什么建议你保留翰林院编修官的身份。”

曹晴朗摇头道:“小师兄没说,约莫是见我执意辞官,就收回言语了。”

陈平安转头说道:“那就先不着急辞官,裴钱,再飞剑传信一封,与崔东山问一下详细缘由。”

曹晴朗听出了言下之意,轻声问道:“先生是与小师兄一样,也希望我保留大骊官身?”

陈平安双手笼袖,笑呵呵道:“废话,我们文圣一脉,虽说如今赵繇在朝廷里边的官身最高,当了个刑部侍郎,可他不是清流出身啊,路子不正,属于朝廷不拘一格拔擢人才。你不一样,你是最名正言顺的一甲三名出身,你要是辞了官,以后先生跟人吹嘘,就要失去一半功力。”

曹晴朗无言以对。

陈平安伸出一只手,一拍曹晴朗肩膀,道:“没来京城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结果真到了这边,尤其是逛过了南薰坊那边的衙署,才发现你没有考中状元,未能大魁天下,先生还是有点失落的。”

林君璧那小子如今都当上邵元王朝的国师了。

没事,自己的学生,很快就是浩然九洲年纪最轻的一宗之主了,后无来者不好说,注定前无古人。

先前陈平安与先生专门聊过此事,都觉得破例行事不太妥当,因为曹晴朗离跻身玉璞境还早,那就给个落魄山下宗的代宗主身份。

曹晴朗越发无奈:“学生也不能再考一次啊。而且会试名次可能还好说,但是殿试,没谁敢说一定能够夺魁。”

陈平安笑道:“我见过那个荀趣了,你们俩交朋友的眼光都不错。”

曹晴朗有些担忧,只是很快就放心了。

担忧的是荀趣会被卷入大骊朝廷的官场是非,只是先生做事情,有什么可担心的,哪怕是件坏事,都可以变成好事。

宁姚以心声问道:“还是不放心蛮荒天下?”

陈平安嗯了一声,双手笼袖,身形佝偻起来,神色无奈道:“很难放心啊。”

宁姚问道:“那我们走一趟剑气长城?”

陈平安疑惑道:“京城这边?”

其实他去了剑气长城也帮不上什么忙,真要掺和,只会帮倒忙。

但是哪怕就近看一眼也好,不管是剑气长城遗址,还是被文庙命名为天目、黥迹、神乡和日坠的四处归墟,或者是浩然天下打造出来的秉烛、走马和地脉三座渡口,都随便。

宁姚说道:“想这么多做什么?你与那个矮冬瓜约定一旬,大不了让裴钱给皇宫捎句话,就说你不在京城的日子,不计入那一旬光阴就行了。就算她不答应,关你屁事。”

陈平安眼睛一亮,可行啊。

不料宁姚刚起身,就重新落座,道:“算了,你赶路太慢,说不定你还在半路上,山水邸报就有结果了。”

陈平安目瞪口呆,揉了揉下巴,难不成等先生回来,再让先生求一求礼圣?自己求,不妥当,还是得让先生出马。

蓦然间,客栈门口出现了两位读书人的身形,都是从文庙跨洲远道而来,一个年老,一个中年,后者微笑道:“赶路太慢?倒也未必。说吧,想要去哪里。”

从中土文庙返回的先生,果真带了礼圣一起赶来东宝瓶洲。

陈平安他们几个都立即起身,曹晴朗与先生一起作揖行礼,裴钱看到了师娘抱拳致礼,就有样学样,不然给人作揖,挺别扭。

唯独客栈少女有点尴尬,只得跟着起身,左看右看,最后选择跟宁师父一起抱拳,都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嘛。

方才她正纳闷着呢,这都什么武林门派啊,说话没声的,难道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传音入密?

少女再顺藤摸瓜那么一琢磨,莫非宁师父的这个帮派,其实是一窝的绝顶高手?

不承想这会儿又跑出个读书人,她一下子就又心里没谱了,宁师父到底是不是出身某个躲在犄角旮旯的江湖门派?

宁姚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笑道:“你先回客栈,保证不会偷你家的长凳。”

少女嗯了一声,留这儿也没啥意思,她独自跨过门槛,进了客栈就趴在柜台那边,与爹小声说道:“爹,外边新来了个不认识的读书人,个儿蛮高,瞧着还挺有书卷气,说不得就是个当大官的进士老爷呢。”

老掌柜正在小菜就酒翻书看,都懒得转头看一眼门外,笑道:“意迟巷的读书人还少了?”

客栈门外,礼圣对曹晴朗笑道:“难得。”

曹晴朗再次作揖。

老秀才与关门弟子,都只当没有听出礼圣的言外之意。

除了曹晴朗是难得的读书种子之外,文圣一脉难得出了位不像文圣一脉的读书人。

礼圣转头望向裴钱,说道:“看一看无妨。”

裴钱摇摇头,她哪敢随便看礼圣的心境气象。

礼圣最后对宁姚说道:“只要你还是五彩天下的第一人,那么有些不成文的规矩,至少在浩然天下这边,你就必须遵守。等你回了五彩天下,哪怕天塌下来,我都不管,因为我和文庙,一样需要遵守某些规矩。宁姚,切记任何一位山巅强者的任何一次随心所欲,不管出发点是好是坏,对我们所处的这个世道,都存在着一种巨大的冲击,很多无形中的影响,可能会持续千百年。”

没有语重心长,没有疾言厉色,甚至没有敲打的意思,礼圣就只是以平常语气,说个平常道理。

宁姚默不作声。

老秀才轻轻咳嗽一声,陈平安立即开口问道:“礼圣先生,不如去我师兄宅子那边坐会儿?”

礼圣点头道:“好的。”

一行人去往那条小巷,礼圣一路打量着大骊京城的街道,确实是多年不曾踏足东宝瓶洲了。

陈平安问道:“礼圣先生,能不能不送我和宁姚去往蛮荒天下,只帮我和宁姚从某地返回浩然天下即可。”

同样是只让礼圣出手一次。

“某地?不就是托月山吗?”

礼圣笑道:“靠那三山符,跨越两座天下,亏你想得出来,伤势本就没有痊愈,如此作为,只会雪上加霜,是打算在托月山先睡几天,让宁姚跟托月山看守山门的大妖打个商量,等你休息好了,再由着你和宁姚一起拆人家的祖师堂?真有这样的好事,我自己去托月山就行了,都不用让他们等个两三天,给我半炷香工夫就成。”

陈平安点点头,毫不犹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明白了。”

关于此事,陈平安之前在宁姚提议走一趟剑气长城的时候,就已经在心中迅速有过一场估算,如今看来误差极大,问题还是出在自己低估了三山符跨越两座天下的后遗症,以及托月山禁制。既然礼圣给出了这个最终结果,陈平安就可以倒推三山符的效果,甚至可以粗略计算两座天下如今通过那道大门的难度,以及四处归墟通道的衔接程度。

礼圣在街上缓缓而行,继续说道:“不要病急乱投医,退一万步说,就算托月山真被你打烂了,阿良所处战场还是该如何就如何,你不要小觑了蛮荒天下那拨山巅大妖的心智才略。”

“我不是否认你担任隐官的功劳,只不过就事论事,当年你主持避暑行宫一切事务,隐官一脉的发号施令能够那么畅通无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得了老大剑仙无处不在的庇护。老大剑仙将他万年以来的道理,都给了你这位末代隐官。换成是山下朝堂,哪怕是在文庙,不管谁为你撑腰,你都绝对无法复刻此事。”

“除此之外,你有没有想过,托月山说不定真正在等的人,除了阿良,还有你,甚至还有宁姚?”

陈平安只是一字不漏听着。

老秀才抚须而笑。

礼圣从来不是那种吝啬言辞的人,事实上只要礼圣与人说理,话都不少的,但是咱们礼圣一般不轻易开口啊。

老秀才与宁姚心声说道:“宁丫头,别生气,犯不着,礼圣为人处世,一直如此,死板得很。用某人的话说,何谓自由,就是我们下雨天出门,手里边有把伞,唯一的不自由,就是得撑着伞,别走出伞之外。”

宁姚嗯了一声。

至于某人是谁,不用猜。

礼圣说道:“停水镜一事,我们到了宅子里边再说。”

到了小巷口,老修士刘袈和少年赵端明,这对师徒立即现身。

陈平安指了指裴钱和曹晴朗,解释道:“我的弟子学生,都不是外人。”

刘袈横移两步,挡在小巷中间,指了指那个中年儒士,与陈平安问道:“等会儿,这位呢?”

你小子跟我装蒜,想捣糨糊?想要蒙混过关,没门。

陈平安有些尴尬,师兄真是可以,找了这么个铁面无私的看门人,当真半点官场规矩、人情世故都不懂吗?

自己带头先行领路,先生陪着礼圣并排走在后边,再后边才是宁姚、裴钱和曹晴朗。

都这架势了,你刘袈还是看不出个轻重深浅?

礼圣倒是毫不介意,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余客,来自中土文庙。”

刘袈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过。不管你是谁,别怪我不近人情,要是觉得我狗眼看人低,随你,反正我这边规矩摆着,除了崔先生这条文脉的读书人,或是大骊朝廷里边办正事儿的人,两者之外,谁都别想进这条巷子。”

中土文庙了不起啊,没几只好鸟。

早年崔国师黯然返乡,重归家乡东宝瓶洲,最终担任大骊国师,归根结底,不就是给你们文庙逼的?

陈平安倍感无力,其实是故意给这位刘老仙师一个与礼圣攀近乎的机会,随便问个话,客套几句,刘袈倒好,拦人拦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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