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李花太白虎头帽

赵天籁直接问道:“为白也而来?”

老秀才没有藏藏掖掖,和龙虎山大天师抖搂什么小心机,只会弄巧成拙,所以直截了当说道:“老头子在穗山的作为,你肯定看得出来,我那弟子左右,被萧愻掣肘太多,离开南婆娑洲的陆芝,终究难敌刘叉,所以说来说去,扶摇洲战场,最后就只是白也和于玄两人面对蛮荒天下的七头王座。刘叉一旦倾力出剑,定会使得一洲山河变色。”

跟在两人身后的炼真欲言又止。

老秀才苦笑道:“我也不是让大天师一定要如何舍生忘死,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嘴歪心斜,大义不真,念不正‘道德’两个字,我只是希望大天师尽力而为,就已经足够,很够了。比如哪怕救不下白也,好歹也救一救于玄,龙虎山单凭此举,以后浩然天下,尤其是你们道门符箓派内部,关于‘符箓’二字之归属,就不会吵得那么面红耳赤了。吵来吵去,真会死人的。这么多年以来,山上人山下事,惹来多少笔大大小小的糊涂账了?当然,我只是随便举个例子,大天师如何不为难如何来。”

赵天籁更无藏掖,说道:“我打算走一趟桐叶洲,不会更改了。”

老秀才点点头:“好极了。当得起那横批。我相信龙虎山道脉,当真会如《龙虎山志》所言:‘道都吾山,愈久愈昌。’”

赵天籁笑道:“老秀才真是忙碌命。”

老秀才弯腰坐在无累身边,说道:“忙忙碌碌,不至于庸碌到一事无成,哪怕只成了一事,就很不错了。”

赵天籁盘腿坐在一旁。

无累已经站起身,不愿与老秀才凑一堆。

老秀才问道:“要不要喝酒?”

赵天籁说道:“你请我喝?”

老秀才不说话。

赵天籁手持青竹笛,说道:“那些桂酿,你喝一坛,当我请你的,其余的都劳烦给我放回原位。”

老秀才就等这句话了,抬起手,立即从袖中滑落一壶酒,当然不是贪图这点山水草木灵气,而是真馋这酒味。

老秀才喝了一口酒:“其实白也当初剑落一洲,我就知道是个什么下场了。现在一心所求,就是让那个最糟糕的情况,变得稍稍好些。”

比如于玄能活,最好还是那个符箓于玄。又比如白也能不至于全死。哪怕从此浩然天下就要少去一位剑仙最得意,哪怕白也甚至都不在浩然天下了,可只要白也还在,好歹老秀才他自己不用多喝一壶心碎酒。白也在哪里,都是白也,还是那个好似教天下李白也的白也。

赵天籁吹奏竹笛,果真天籁。

黄鹤盘旋众山巅,青鸾翱翔云海上。好似一粒粒青黄珠子,滚动点缀着白珠帘。

老秀才一边喝酒,一边以诗词唱和酬答:

凿开风月长生地,修得金霞不老身。紫府黄衣天上籍,碧桃开出天下春。

三峰和雨作龙飞,扶摇觐见五雷君。一涧琉璃万堆烟,真人登山即为仙。

无累摇头道:“拽文打油诗,不如天籁笛子曲。”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远远不如。果然文庙圣贤,要论诗词曲赋功夫,输给世间文豪骚客多矣。”

炼真先前姗姗然施了个万福,然后坐在了大天师一侧。

等到赵天籁收起竹笛,老秀才也喝完了一坛天师府桂酿。

老秀才没舍得丢了酒坛抛入云海,而是收入袖中,说道:“不做什么神灵,要做唯一的神明。一字之差,天壤之别。文海周密要以最简单的强弱之分,一了百了,隔绝天地众生,所以你这趟桐叶洲之行,凶险程度极有可能不亚于白也坐镇扶摇洲,要小心那贾生啊,小心再小心。”

赵天籁笑而点头。

年轻面容,道气古朴。山风拂面,清俊非凡。

炼真好奇问道:“文圣老爷,我能问那飞升台一事吗?”

老秀才笑道:“这有什么不能问的。远古天庭位于一处遥远星河之中,如今所谓的仙人御风,说不定穷其一生都到不了。以往神灵莅临人间大地,除了极少数神通广大,能够全然无视光阴长河外,其余绝大多数神灵也需要走那飞升台往返,所以飞升台不单单是接引地仙飞升这么个用途。青童天君负责其中之一,因为其实有两座嘛。”

至于另外一座,便是蛮荒天下的托月山了。只是早已名不副实,当初陈清都与龙君、观照一起问剑托月山,可不是做那意气之争。

不过剩余这些内幕,老秀才就不多嘴了。

赵天籁自己都不与炼真道友讲,一坛桂酿而已,可买不了几页老皇历。何况那个独自站着不嫌累的无累道友,作为远古四位剑灵之一,恐怕比大天师赵天籁更知晓真相。

老秀才站起身,笑道:“虽然没有遂愿,可真真是托了炼真姑娘的福气,上次是喝了一壶好茶,今儿又在这里喝了一壶好酒,我这人登门做客,老秀才嘛,囊中羞涩,却也一向是最讲究礼数的,上次送了楹联横批,今天还要送龙虎山某位结茅问道数年的年轻人一方印章,有劳大天师或是炼真姑娘,以后转交给他。”

赵天籁站起身:“说来说去,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那个昔年乘坐牛车离开骊珠洞天的赵繇,是齐静春嫡传弟子之一。后来游历中土神洲,在龙虎山一座道宫修行过一段岁月,都不算龙虎山不记名弟子,身份依旧是儒生,最终赵繇去了第五座天下。好像是有位心心念念之人,在那座飞升城。

因为些许蛛丝马迹,按照道宫真人的推衍,赵繇竟然与白也关系不浅。

赵天籁只是双手持笛,笑而不言。

炼真知道主人不愿沾染过多红尘姻缘,只好她来代劳,从文圣手中接过那方白玉材质的印章。事实上,她和那年轻人赵繇也算不得什么陌生人。

老秀才笑呵呵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炼真姑娘只管看印文内容,反正又不着急转交给赵繇,需要代为保管差不多九十年。”

炼真也就不再客气,双指拈住印章,抬起一看。

四字印文:心灯不夜。

赵天籁看了一眼,会心而笑:“丘壑精神,云水陈人。心灯不夜,道树长春。”

老秀才大笑道:“天籁兄,人间书都快要给你读完了!”

赵天籁其实原本还有一句好话,是称赞刻刀做笔字不错,烟火气里边生出一股仙佛气。结果被老秀才这么一说,便算了。

老秀才试探性问道:“莫不是马屁拍马蹄上了?我可以改。把话收回都成。”

炼真收起印章后,闻言忍俊不禁,文圣老爷这般读书人,世间少有。

赵天籁问道:“接下来要去哪里忙碌?”

老秀才犹不死心,继续问道:“回头我让关门弟子专程帮你篆刻一方印章,就写这‘一个不小心,读完人间书’,如何?中不中意?嫌字数多留白少,没问题啊,可以只刻四字,‘将书读遍’。”

赵天籁依旧不答话。

老秀才给自己找台阶下的功夫也是一流,行云流水,转折如意,他已经开始抚须而笑:“两位再传弟子,一个是小齐找的,一个是我为关门弟子找的,就成了一个辈分,俩孩子刚刚凑巧汇合,我当然得去看看。”

等到老秀才偷偷使了个眼色,大天师赵天籁只得施展神通,帮老秀才缩地山河,去往遥远处。

无累问道:“老秀才何必如此?”

赵天籁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弟子太出类拔萃,当先生的也会忧愁不已。只不过这等心累,别有滋味,寻常人求也求不来就是了。”

无累突然眉头紧皱。

那个老秀才,没还酒水!

赵天籁笑道:“所以我还了一个不小心。”

老秀才在极远处落脚,笔直撞入一条江河中。

老秀才凫水上岸后,不知为何,长叹一声,再次御风远游。他找到了在一处王朝书院碰头的小宝瓶和裴钱。

老秀才却没有立即现身,只是远远看着不知不觉就长大了的昔年小姑娘,如今都已亭亭玉立。

她们的小师叔和师父,小心翼翼跋山涉水,救过很多人,很多了。没有主动害过谁,一个都没有。

青山绿水千万重,翩翩少年思无邪。

有些老秀才心中真正在意的好话,老人都不舍得说给外人听。怕人知道,偶尔又怕人不知道。

老秀才突然回头看了眼浩然天下的西南方位。

第五座天下,飞升城刚刚开辟出一处距离飞升城极远的飞地山头,不过暂时还只是城池雏形。

飞升城剑修众多,但是哪怕吸纳了相当一拨远游依附飞升城的扶摇洲练气士,厮杀之外,还是人手不够,处处捉襟见肘。在这个过程当中,出身皑皑洲的供奉邓凉确实功劳不小,肩负起了很大一部分拉拢扶摇洲修士的职责,待人接物,远远要比刑官、隐官两脉滴水不漏。不但如此,邓凉还帮忙完善了飞升城泉府的部分机构。高野侯为首的泉府,如今风气如何,举城皆知,简直就是见钱眼开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什么“泉府修士驾到,天高三尺地薄一丈”,什么“寸草不生、见好就收”,一个个口头禅流传无数。

邓凉又是隐官一脉剑修出身,那么自然是得了上任隐官几分真传本事的,所以邓凉在个个嗷嗷叫大肆四处搜刮山河捡破烂的泉府修士那边,稳稳妥妥的座上宾。

由于这处无形中又圈画出一大片广袤辖境的山头,几乎已经位于飞升城与天下南方的中间位置,所以飞升城与那些不断向北推进、一路疯狂割据山头的桐叶洲修士,先后起了数场争执。

这处飞升城精心挑选的飞地,实在是一处当之无愧的风水宝地,除了一条万里大江,还可以打造出五岳之势,山水相依,搁在桐叶洲,说不定就是一个王朝的龙兴之地。其余三处用以帮助飞升城大范围开疆拓土的飞地,其实都不如南方这一处如此霸道蛮横,只是相对更加靠近位于天地中央的飞升城。

用暂领隐官的某位女子大剑仙一场问剑过后撂下的那句话,就是“欺负的就是你们桐叶洲”。

齐狩和高野侯作为刑官、泉府两脉领袖,对此也无可奈何,况且剑气长城对桐叶洲印象确实糟糕至极。

最终按照第二场祖师堂议事的既定章程行事,在山头最高处矗立一碑,单单篆刻一个“气”字。此外东方立碑刻“剑”,西边刻“长”,北边刻“城”。

最大的意外还是在“剑”字碑地界,一位道号山青的年轻道士,不但剑劈石碑,还将飞升城剑修全部驱逐出境。

在那“剑”字废墟,宁姚赶到山巅,然后御剑直去,找到那个山青,到了青冥天下地界,宁姚一场二话不说的问剑,最终一剑将那枚曾是倒悬山的山字印斩落在地,不但如此,宁姚还剑挑山字印,搬回“剑”字碑山头,她在搬印离去之前,和脸色惨白的山青,再次撂下一句话:“以后再有问剑,与我打声招呼,剑分生死。”

那位剑毁“剑”字的道祖关门弟子默认此事,然后不得不暂时闭关养伤。

经此一役,原本还小有异议的崭新天下的第一人是宁姚无疑了。

宁姚返回“剑”字碑途中,就收到了飞升城的飞剑传信,他们在南方“气”字碑地界,与一大群桐叶洲修士起了争执。

由于先前那场气氛凝重的祖师堂议事,其间隐官一脉提及如何与外界打交道一事,难免让许多剑修束手束脚,不太敢倾力出剑杀伤对手,所以宁姚只好御剑南游,再次对外出剑。

在那之后,连同南方建城剑修在内,整座飞升城就都明白了,唯独对桐叶洲修士不用太客气,只要占理,大可以活活“气”死这帮桐叶洲谱牒仙师不偿命。

邓凉对此要比齐狩和高野侯看得更远,私底下主动找他们两位喝酒,大致意思是说宁姚出剑,不但解气,更划算,因为如此一来,与整个桐叶洲修士结怨不假,但是无形中会拉近飞升城与扶摇洲修士的关系,能让后者心中越发舒坦几分,对飞升城会有一种额外的天然亲近,这就是浩然天下的人心,是可以善加利用的。至于桐叶洲那些谱牒仙师,别看如今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将来飞升城的外门谱牒身份只要开出一个口子来,对方只会一个比一个更愿意砸钱。

宁姚返回飞升城后,却有些心情不佳。

今天暮色里,宁姚难得去了一趟酒铺。昔年骊珠洞天小镇的看门人,如今当起了酒铺代掌柜,混得很是风生水起。铺子每天酒鬼赌棍一大堆。

宁姚端着酒碗,在酒铺里边看墙壁上的无事牌。

郑大风只是笑着与宁姚招呼一声,就继续压低嗓音,手持酒碗,蹲在街边和那帮客人侃大山,具体说他那晚到底是如何梦了个好梦,梦中二十四芙蓉女仙,又是一个个如何的国色天香。最后感慨一句:“我们老男人啊,哪个心里边不关押着个女子,光棍什么,天底下其实就根本没什么光棍,尤其是喝过了我家铺子的酒水,就更不是光棍了。”

其实方才宁姚出现后,酒铺这边气氛就骤然一变。只有当宁姚进了铺子后,才稍稍恢复几分正常。

没办法,宁姚剑术越来越高,威望越来越大,所以飞升城自然而然已经将她当作第二位老大剑仙来看待了。

刑官、隐官和泉府三脉之上,犹有宁姚一人独一份嘛,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幸宁姚去了铺子,不然这酒喝得就要拘谨了。

有少年听不太懂郑大风的言外之意,只是傻乐和,就问郑掌柜:“到底咋个说法,怎就关押了个女子,是你们浩然天下的独门神通不成?能不能学?”

郑大风抬了抬酒碗,立即有人赶紧满上,郑大风痛饮一大碗,然后瞧向邻近酒桌一处,是位旧玉笏街豪门女子剑修坐处,她如今经常拉着几位女子剑修来此喝酒,出手阔绰。郑大风使劲剐了几眼板凳,一旁酒鬼就跟着转移了视线,然后同时点头,会意会意了,难怪酒铺的长凳好像越发窄了,郑掌柜果真是个读过书的学问人哪。

在那女子转头之际,郑大风立即收回视线,轻轻抹嘴,转头与少年说:“老弟你这想法下作,下作了啊,哪里是什么术法神通,男子心中挂念某位女子,便是一双自顾自山盟海誓的神仙眷侣了,而且那女子不管是山上仙子,还是山下女子,都会永远是十几岁的模样,或是二十几岁的姿容。美不美?自然是美事。”

众人顿时恍然。还真有那么点道理啊。

郑大风一手挠头,一手抬碗,又被旁人倒满了酒水,然后说道:“兄弟们都起来!搔首走一个。”

郑大风喝着酒,笑容依旧,只是偶尔低头喝酒的眼神当中,藏着细细碎碎的不可言说,不见酒水,遥遥见人。

宁姚喝过酒后,第一次主动找到了刑官二把手、缝衣人捻芯。

可能隐官一脉任何剑修来见捻芯都是忌讳。宁姚当然是例外。

捻芯住处在一条僻静小巷,十分简陋。

夜幕中,宁姚入屋落座后,开门见山道:“捻芯前辈,他是不是留了信在这边?”

身披一件宽大法袍的捻芯点点头:“确实留了一封信,但是按照我跟陈平安的约定,暂时还不能交给你。事实上,这封密信,宁姑娘最好这辈子都不用打开。”

捻芯言语之间,双指轻轻拈动桌上一粒灯芯。

宁姚点点头,只是瞥了眼那盏古怪灯火,没有向捻芯讨要那封密信。

不承想捻芯从袖中取出密信,笑道:“不过我觉得还是早早拆开得了,说不定还可以讨个好兆头。”

宁姚有些犹豫。

捻芯将密信搁在桌上,自言自语道:“我有遵守约定,好好珍藏此信。”

事实上,陈平安先后给出了三封信,除了交给捻芯的这封,还有一封交给太徽剑宗翩然峰嫡传剑修白首。当时私底下跟少年只说在你师父比较伤心,以至于一个人会主动喝酒的时候,再将此信交给你师父。那封信上,陈平安只是恳请了刘景龙一事,即帮忙和嫁衣女鬼讲道理。关于此事,陈平安觉得刘景龙只会比自己做得更好。

另外一封信,当时在春幡斋交给了韦文龙,其实算是一个信封装有两封信,都算家书。一封转交朱敛,一封转交刘羡阳。

那封落魄山家书事无巨细写了诸多事情,其中一件事是让曹晴朗担任下任山主,同时一定要照顾好裴钱。

宁姚手中这封交由捻芯的密信,是年轻隐官最早提笔却又是最晚写好的一封。

宁姚拆开信封,看到了第一句话,她便立即转过身去。

捻芯幽幽叹息一声。那个年轻隐官,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混账话,能让宁姚这样的女子都要如此躲避。

捻芯默默起身,将桌上那盏灯火一并带走,将屋子独自留给宁姚一人。

宁姚依旧转身,重新看了遍那封密信上的第一句话。

“宁姚,放心,我一直有在想你,此生最后一刻,亦是如此。”

此后有些信上内容,宁姚会少看几遍,有些言语,会多看几遍。

“对不起,明明大势如此,我偏要任性行事,人生处境又像是年少时上山采药,来到溪涧旁,只不过当年跨过去了,然后有幸遇到了你,这次没能做到,让你伤心了。如果早知道如此,就不该去剑气长城找你。只是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不去找你,再给我一万次机会,也会去找你一万次。”

“没办法,陈平安不可能永远是泥瓶巷的孤儿,也不可能永远是学什么都慢的窑工学徒,一样不可能永远是大骊龙泉郡的落魄山山主,自然更不可能永远是剑气长城的隐官,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喜欢宁姚的陈平安了。其实长大以后,这些年远游也好,歇息也罢,都没觉得如何不自在,没觉得怎么吃苦头。失望难免会有些,希望更多就是了。”

“只是有些真心话,你总是听了就羞恼,我就只好一句句余着了。你曾经问我,喜欢一个人,有那么了不起啊?我一直想对你说,陈平安喜欢宁姚,宁姚喜欢陈平安,当然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啊。人间万万年,就只有我们相互喜欢啊。”

“遇见宁姚,是陈平安在四岁之后,最高兴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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