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去看头颅之下的光景,其实捻芯前辈,与寻常女子一模一样。
陈平安没有打搅,去往行亭,盘腿而坐,双手叠放腹部,缓缓吐纳,安稳人身小天地内的气象,慢慢稳固境界。他同时分心想事,如今的避暑行宫,大的决策不会有了,所有既定部署,大纲细节皆有,隐官一脉剑修无非是按部就班行事,即便有些突发状况,愁苗剑仙也会应对无误。愁苗是一个值得陈平安完全信任的存在。那些个年幼孩子、少年少女剑修的退路,也早有安排。需要外乡剑仙自己愿意收取弟子,也需要考虑师徒双方的性情,以及剑仙所在大洲风土人情、宗门山头的敌友势力,还要弄清楚那些剑仙坯子的家风以及个人性情,对那浩然天下是否怀有天然敌意。这其中,自然会让人顾虑重重。
重返浩然天下的那拨外乡剑仙,暂且撇开野修出身的前辈不去说,一座宗字头仙家,无论是宗主、老祖,还是供奉、客卿,只要是剑仙,那就如何都得保住两三位嫡传弟子。宗门是一张护身符,可当宗门内部之人与那些孩子起了冲突的时候,师父剑仙就又会是一张护身符。并且只有剑仙,才有足够底气,与任何宗门之主叫板,不惜为自己的弟子争个公道。
但假若是邓凉这样的元婴境剑修,哪怕在浩然天下九洲,都已是一等一的神仙中人,陈平安依旧不敢放心,原因很多,比如邓凉自己就需要破境,过一道天堑。而且邓凉年轻,本身需要勤勉修行,又被宗门倚重。再者,年轻就意味着资历浅,山上人脉不会太多。这里还有个不易察觉的隐患,在宗门内部,邓凉这样的存在,必然招人嫉恨。种种算计,都会旁敲侧击,邓凉那个剑气长城的弟子就是绝佳对象,邓凉得势之时不显,稍有挫折,不会对邓凉如何,却极容易拿弟子开刀。
做件事,想要结善缘,又结善果,其实没那么轻松的。
避暑行宫任何一个思虑不够的想当然,就会使得一对剑修师徒的大道被殃及。
每个去往浩然天下修行练剑的孩子,家乡“剑气长城”这四个字,都会是两座关隘,一座在外乡人眼中,一座在剑修自己心湖之上。
除此之外,就是老大剑仙谋划已久的那件事情——“举城飞升”。这也是隐官一脉剑修当下的头等大事,去往各关键处盯着,以防意外。
陈平安睁开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能做的,力所能及,好像都做了。不能做的,想再多也没用,只是很难不去想就是了。所以习惯了用六步走桩、剑炉站桩来静心的陈平安,在行亭之中,开始重新练习烧瓷拉坯。
霜降坐在台阶上,陈平安很忙,越发显得他懒散了。
他现在其实有个疑惑,陈平安难道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根脚了?
米裕动身去往剑气长城,避暑行宫那边飞剑传信春幡斋,要他去海市蜃楼坐镇一段时日。米裕心情沉重,密信上没有隐官大人的钤印,很正常,隐官大人已经消失许久,避暑行宫已经交给愁苗掌管,可为何不是愁苗,而是董不得和徐凝在发号施令?
韦文龙惴惴不安地跟在米剑仙身边。
因为韦文龙从未去过剑气长城,米裕便拉上了这个一辈子都待在倒悬山的金丹境修士。韦文龙一开始数次婉拒,主要的顾虑,还是如今剑气长城戒备森严,稍有逾越雷池者,下场都不太好,他终究不是真正的隐官一脉剑修,担心最后伤了米裕剑仙的颜面。让一个外人进入如今的海市蜃楼,不合规矩,很容易捅娄子。
过了大门,韦文龙略感窒息不适,呼吸极为不畅,运转本命物肯定要比在倒悬山至少凝滞两三分。
韦文龙心中微微惊骇,自己要是与一位金丹境剑修对峙,岂不是最多一剑就肯定没命?
米裕说道:“以前不至于让一位金丹境修士如此压胜。”
自然是因为大战惨烈,天地气机紊乱,剑气剑意越发细碎,如同市井处,满城柳絮纷飞,让行人苦不堪言。
那座城池,早已开启了山水阵法,被磅礴剑气笼罩其中。除此之外,衣坊、剑坊、丹坊三处,也是差不多的光景。
因为经常有大妖拔山搬峰,从高处砸向剑气长城,一些“漏网之鱼”就会越过城头,砸向城池的山水大阵,虽多被剑仙以剑摧破,但碎石滚落,城外那些不受阵法庇护的剑仙私宅便处处断壁残垣,支离破碎。
整座剑气长城开始“封山”,这是历史上的第三次。出去很容易,进来登天难。
从倒悬山渡口运入剑气长城的物资,步步关隘,皆有一拨拨剑修驻守把关。
韦文龙直到进入剑气长城,才知道“隐官”二字的威势。
米裕只说韦文龙是隐官大人的客人,本是口说无凭的事情,两人竟是一路畅通无阻。
以前在春幡斋账房内,陈平安才是那个最让韦文龙感到轻松的人,不承想换了个地方,陈平安还不在身边,韦文龙反而开始将陈平安与隐官大人真正对应起来了。
海市蜃楼是一座层层叠叠的建筑,占地不小,并且极为高耸,楼阁攒簇,大小屋舍三千余间,曾经都是在此开设铺子掌柜们的店面、私宅。
海市蜃楼之上,有少年少女凭栏而望。韦文龙抬头望去,刚好与少女对视一眼。
韦文龙只觉得古怪,怎的瞧见了那个高处的少女,便如翻账簿,十分可亲?
杜山阴轻声笑道:“汲清姑娘,米剑仙身边那人,是个有财运的?”
明眸皓齿的浣纱小鬟,神采动人,这会儿点头道:“回公子的话,此人确实身负财运。”
“汲清姑娘,你们望气的神通,可以传授旁人吗?”
“这是我与长命姐姐的本命神通,不用学,故而不可教。请公子赎罪。”
杜山阴有些遗憾,钱能通神,能使鬼推磨,这些个道理,太浅显不过了。不过一想到以后自己的修行之路,天高地阔,再不用局限在剑气长城,便也随之心境开阔。
米裕让韦文龙随便逛,自己则独自御剑而起,到了海市蜃楼最高处,瞧见了一个御剑悬停、举杯饮酒的白衣剑仙,全身云雾缭绕,不可见真容。
避暑行宫那边飞剑传信,有提及这位剑仙的刑官身份。
剑气长城历史上有过三个古老官职,其中隐官类似世袭,只不过并非一家一姓的流转,而是师徒之间的传承有序。直到萧愻背叛,陈平安继位,才打破了这个规矩。不然的话,等到萧愻卸去官职,就数她的弟子庞元济希望最大。
此外还有刑官、祭官,祭官早已传承断绝,历代刑官担任者,必是大剑仙。现任刑官则退居幕后已久,位置还在,但是死活不见人,久而久之,在剑气长城就失去了话语权。对于刑官的下落,众说纷纭,有说去往了蛮荒天下蛰伏,也有说悄然离开了剑气长城。
米裕行礼道:“剑修米裕,见过刑官。”
刑官点头算是还礼,并不言语,只是持杯饮酒。
米裕问道:“刑官可曾遇到隐官大人?”
刑官说道:“见过。”
米裕问道:“隐官大人已经跻身远游境?”
刑官点头:“是。”
米裕再问:“隐官大人为何迟迟未归,不去坐镇避暑行宫?”
刑官说道:“不知。”
米裕心中大为忧虑:“隐官大人不愿错过这场战事。可既然近在咫尺,为何一次都未现身城头?”
刑官不胜其烦,停下饮酒,说道:“你问题有点多。”
米裕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刑官为何置身事外?”
刑官淡然说道:“与我言语者,又是哪位战功彪炳的大剑仙?”
米裕无言以对,十分怀念隐官大人。
有一块被城头剑仙击碎山头的巨石砸向城池大阵。
米裕微微皱眉,一掠而去,在那山水大阵天幕顶部蜻蜓点水,弯腰拔剑,继续前掠,将巨石一剑斩碎,然后收剑归鞘,掠回海市蜃楼,行云流水,自然而然。
韦文龙凑巧看到这一幕,不太明白米裕这样的剑仙风采,为何在剑气长城还要被人瞧不起?然后韦文龙就看到城头之外,蓦然出现一头大妖真身法相,双手重捶城头,声势惊天动地,远在海市蜃楼的韦文龙都觉得呼吸困难起来,结果大妖被一位女子剑仙一斩为二。
牢狱行亭之中,陈平安横刀在膝,洞府境已经境界稳固,一身武运也锤炼完毕,可以试试看问剑一场了。
陈平安缓缓起身,霜降在台阶那边恭候已久。
两人一起拾级而上,霜降随口笑问道:“隐官老祖,既然修道不为长生不朽,不求与天地同寿,那么辛苦修行,到底为何?”
随口一问而已,其实化外天魔不奢望陈平安会给出答案。
陈平安答道:“我们要成为强者。我们要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霜降愕然:“我们?”
陈平安点头道:“所有人。”
一艘来自中土神洲的渡船在夜幕中靠岸倒悬山,只是并不卸货,从船上走下百余位练气士,人人呼吸绵长,都是修道有成之人,均恪守规矩。
春幡斋那边,纳兰彩焕与邵云岩亲自迎接,一路送到大门口,这些修道之人皆是阴阳家和墨家机关师,不过却不会登城厮杀。
他们分成数拨,各自去往海市蜃楼、避暑行宫和躲寒行宫,还有几处剑仙私宅,其中就有那座种榆仙馆,地基正是那剑仙炼化的明月飞仙诗文牌,相邻处是住着几个女子装束剑修的宅邸。三位金丹境剑修在某位临时担任“督造官”的隐官一脉剑修授意下,得以离开师父设置的禁地。他们这么多年被师父画地为牢,拘在宅邸当中,除了练剑还是练剑,以至于顾不得身上的女子衣裙装束,都忘了讨要一身衣坊法袍,就要御剑去往城头那边,砍死几头妖族是几头,不料被那个腰系一方抄手砚、背竹箱的郭竹酒拦阻,说他们三人只能去往海市蜃楼,不然就乖乖退回宅邸,继续练剑。
五位阴阳家修士、墨家机关师,在得了一份避暑行宫赠送的堪舆图以及一份详细注解之后,开始一一破解这座私宅禁制,开门顺利,很快剑仙私宅就浮现出一把光流素月铭镜。铭镜悬在宅邸上空,古镜内有四头瑞兽围绕镜钮飞奔。阵法开启之后,私宅四周景象被映照得莹然生辉,纤毫毕现。
这拨负责搬动种榆仙馆和此处宅邸的外乡修士,忙里偷闲,看着郭竹酒与三位金丹境剑修对峙。郭竹酒说话极快,竹筒倒豆子似的,外乡修士虽然在赶赴倒悬山途中,临时学了些剑气长城的方言,依旧只能听个大概,反正郭竹酒一个人的气势,竟是完全压倒了三位地仙。
三位金丹境剑修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在郭竹酒那边都不管用。一位实在急眼了的金丹境剑修喊道:“郭竹酒!别以为隐官大人是你师父,就跟我们老三老四的啊,咱仨师兄弟,好歹都是金丹境,都是你修行路上的前辈……”
郭竹酒经常来这边翻墙逛荡,所以双方很熟。
郭竹酒双臂环胸,铁面无私:“反正你们只要敢去城头,我们隐官一脉飞剑就会更快赶到,然后你们就会被某位剑仙丢回此地,连地盘更大的海市蜃楼都去不得了。”
一位性情相对稳重的金丹境剑修苦笑道:“真没得商量了?”
郭竹酒点头,却说道:“可以!”
三位金丹境剑修,连同看戏的外乡练气士,都很措手不及。
郭竹酒说道:“只要你们不去城头,就可以截杀所有越过城头的流窜妖族,但是不许你们战死,死了一个,其余两人就会被某位剑仙亲自禁足百年。”
郭竹酒指了指海市蜃楼那边:“刑官和我们隐官一脉的扛把子米剑仙,有他们在,轮不到你们这些小小金丹。”
三位剑修相视而笑,总好过在那海市蜃楼作壁上观。
郭竹酒突然说道:“别死啊。”
三道剑光一闪而逝。
那些境界不低的外乡练气士,心情沉重且疑惑。怎的剑气长城剑修,都这么不把性命和大道当回事吗?势不得已,虽死无悔,浩然天下也不罕见,可哪有这么可以不死却上杆子找死的修道之人。
郭竹酒转过头,望着那三道剑光瞬间远去,久久不肯收回视线。生怕他们一个冲动,就直接去了城头。还想着他们若是去了城头,自己也跟去算了。
郭竹酒始终望向城头那边,悄悄寻觅自己父母的身影,只是未能找到。
恩师,父母,子女,眷侣,祖师,晚辈,好友。剑气长城哪个剑修,没有杀妖的十足理由。也有许多剑仙之下的剑修,愿意杀妖,却不愿死,老大剑仙和避暑行宫,如今都不强求,登城驻守即可,见机不妙就自行撤离城头,若是觉得安稳了些,再重返城头。如今剑气长城,儒家君子贤人都已经卸去督战官一职,避暑行宫的隐官一脉也极少飞剑传信城头。
郭竹酒转过头,笑道:“前辈们辛苦了。”
来到此地,剑气过重,压胜极多,原先还有些怨言怨气的外乡练气士,此刻面对一个背竹箱小姑娘的诚挚道谢,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毕竟他们来此,是可以挣些辛苦钱的。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在学宫、书院那边,他们此举,会被记录在册,还是一桩不小的功德。
躲寒行宫那边,来了拨外乡人。
已经没了教拳之人,十来个孩子如今全凭自觉练拳,按照姜匀的说法,走桩站桩之外,再来一场捉对演武,相互往死里打就是了。
当练气士路过演武场的时候,所有孩子都停下练拳,多是眼神漠然,望向那些浩然天下的修道神仙。
担任此处临时督造官的剑修顾见龙,也没跟这帮孩子解释什么,懒,不乐意,何况他真要说几句公道话,说不定年龄悬殊的两拨人,都能直接打起来。顾见龙一直认为浩然天下,即便有隐官大人,有林君璧、玄参这些朋友,还有那些外乡剑修,但是浩然天下还是浩然天下。
剑坊那边,罗真意坐在一处台阶上,闭目凝神,温养飞剑。
有一个年轻的外乡金丹境修士,跟随师门长辈劳碌之余,壮起胆子去与罗真意言语,只是不等他开口,罗真意便说了声“辛苦”,然后再加一个“滚”字。两种说法,分别对事和对人。
衣坊那里王忻水举目眺望城头那边,一位外乡老修士笑问道:“小兄弟,可问岁数、境界吗?老朽实在好奇。”
王忻水以礼相待,转头微笑道:“在剑气长城,不值一提。”
见那老人不相信,王忻水补充道:“不是什么自谦之词。”
老人笑道:“能与小兄弟和气言语一番,已经是这趟远游的意外之喜了。”
韦文龙已经从海市蜃楼返回春幡斋,说了些王座大妖的凌厉手段,比如那个叫黄鸾的,仿佛失心疯了,将十之五六的亭台楼阁,都一股脑砸向了城头,那些被黄鸾精心炼化的小天地中还隐匿有极多的地仙妖族,其中有那嚷嚷着“先过城头者,某某某”的妖族剑修,在一座道观破碎之后,凭借剑光飞掠,在硬挨了剑仙一剑后,侥幸越过城头,流窜到了城池大阵之上,结果被米裕一剑当头斩下,连金丹、元婴一并劈成两截。米裕轻轻挥袖,云消雾散,好一个剑仙风流。
纳兰彩焕瞅着韦文龙的仰慕神色,没好气道:“米裕再绣枕头,仍是玉璞境。对付个重伤元婴境,绰绰有余。”
邵云岩笑问道:“那个某某某是谁?”
自己这个剑仙与米裕同境,其实真实战力还稍逊一筹,邵云岩的面子在倒悬山不算小,可怜米裕在剑气长城,就只能这么被纳兰彩焕一个元婴境剑修随便调侃。
韦文龙摇头道:“蛮荒天下的雅言官话,我听不懂,事后米剑仙没报对方名字,只说了‘先过城头者’五字。”
邵云岩感慨道:“水精宫云签祖师,应该快要登门拜访了。”
纳兰彩焕讥讽道:“隐官大人也是好眼光好手段,还真就只有云签这种练气士不把自己的玉璞境当上五境。换成是其他宗门的上五境老祖师,何至于如此束手束脚。”
邵云岩是个几无锋芒显露在外的温和男子,今天难得与纳兰彩焕针锋相对,说道:“云签道心,比我都高。”言下之意,我邵云岩是剑仙,你纳兰彩焕只是元婴,自然比你更高。
纳兰彩焕一挑眉头:“境界高道心高,又如何,与我分生死,她云签能不死?!”
邵云岩笑着还以颜色,缓缓道:“又又如何,不耽误人家道心比你高嘛。”
韦文龙在心中为自己师父喝了一声彩,这个“又又如何”,真是绝妙。
纳兰彩焕讥笑道:“邵剑仙与隐官大人相处时日不多,说话的本事,倒是学了七八分精髓。”
邵云岩笑呵呵道:“不敢当。”
只是言语闲谈之外,当韦文龙面对桌上账本时,不知不觉变得怔怔无言。
倒悬山四大私宅之一的水精宫,作为唯一尚未被剑气长城“染指”的存在,好像还在争吵不休,没个定论。
先是雨龙宗宗主亲临水精宫,依旧没能说服师妹云签放弃北迁的想法,至于云签自然更无法说动师姐,等到云签将北迁一事小范围公开,山头林立的水精宫内部矛盾重重,而且显然大多数人都收到了祖师堂密信,让云签祖师碰了一枚软钉子。作为玉璞境神仙的云签,回了趟雨龙宗自家山头,不料嫡传弟子和诸多再传弟子当中,也有不少异议,不太愿意跟随云签一同北迁,尤其是那位与傅恪结为道侣的嫡传弟子,心意已决,说她不会离开雨龙宗,只能有负师恩。这令云签越发心神憔悴。云签只得隐藏踪迹,悄然拜访春幡斋,在议事堂落座,见着了剑仙邵云岩以及剑气长城元婴境剑修纳兰彩焕。
云签确实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来时忧心忡忡,等到落了座,又不知如何开口。
邵云岩不愿这位雨龙宗祖师太过难堪,主动说道:“雨龙宗祖师堂,是不是觉得即便剑气长城守不住,到时候再谈撤退搬迁一事,也不会太过仓促?因为雨龙宗祖庭所在,离着倒悬山还有一大段距离。真要形势险峻了,大不了学那江湖人,收拾些紧要物件和包裹细软,总归是能走的。何况归拢归拢方寸物、咫尺物,外加你们宗主的袖里乾坤,真有万一,也足够保住宗门元气。”
云签默然,轻轻点头。
邵云岩继续道:“可如果现在搬迁,动了山根水运,拆除山水大阵,再想要复原就难了。总之,困难多,不划算,不宜迁,静观其变,是雨龙宗祖师堂深思熟虑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