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修士哀叹一声,掏出一枚神仙钱,重重拍在妇人手掌上,然后御风去往云上城。老修士会在此下船,因为要给嫡传弟子购买一件品相较好的行云法袍,毕竟彩雀府的那帮娘们做生意太黑心肠,东西是好,但价格太高,所以老修士只得退而求其次了。
老修士早年便向云上城打造法袍的工坊交过了一笔定金,故而样式、云篆符箓皆是定制,还可以添补一些个天材地宝,让云上城给法袍增加一些功效。之后,他这个当师父的,便需要在山下奔波劳碌,挣的是四面八方的辛苦银子。就这样勤勤恳恳积攒了几十年,总算赶在那个得意弟子跻身洞府境之际,凑足了神仙钱。修行大不易啊。尤其是有座小山头,仿佛一家之主,拖家带口的,更是柴米油盐都是愁。
妇人管事刚要欣喜,突然察觉到自己手心这枚神仙钱分量不对,灵气更不符合小暑钱,低头一看,顿时跳脚骂娘。原来只是一枚雪钱。只是那个老修士已经铆足了劲,御风飞快掠过集市,直去云上城。
妇人骂完之后,心情舒畅几分,又笑了起来,她能够从这只出了名的铁公鸡身上拔下一撮毛,哪怕只有一枚雪钱,也是了不起的事情。她是一个金丹修士,自己所在的不是跨洲渡船,所以金丹境管事已经足够。何况龙宫洞天的金丹修士,只说身份,是完全可以当作一个元婴修士来看待的。因为她背后,除了自家师门,还与大源王朝云霄宫以及浮萍剑湖“沾亲带故”。
对于山上修士而言,能够挣钱还是大钱的买卖关系,比起山下的君臣、夫妻关系,更加牢靠。
而那个与她早早就已相识的老修士前程不好,只是观海境就已经如此面容衰老了。要知道此人当年不但为人半点不吝啬,还十分潇洒风流,英雄气概。
可百余年的光阴蹉跎,好像什么都给消磨殆尽了。不再年轻英俊,也无当年那份心气,变成了一个常年在山下权贵宅邸走门串户、在江湖山水寻宝求财的老修士。
可她还是喜欢他。至于是只喜欢当年的男子,还是连同如今的老人一并喜欢,她自己也分不清。
陈平安进入集市,在行人不少的热闹街道一处空位打开包裹开始摆摊,里边早就备好了一大块青色布。对面与身边都是同道中人,有些正在卖力吆喝,有些愿者上钩,有些则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
很快就有两个身穿雪白法袍的年轻男女过来收钱,一天一枚雪钱。
陈平安询问若是只在此逗留四五个时辰,是否可以半价。
年轻男修士笑着摇头,说一枚雪钱起步。
陈平安便不再多说什么,递出去一枚雪钱。一洲最南端的骸骨滩摇曳河那边卖的阴沉茶,也是差不多的规矩。
陈平安又多问了几句,若是在云上城这座集市租赁或是购买店铺,又是什么价位。
年轻男修士一一告知,和颜悦色。铺子分三六九等,租赁与购置,价格又有差异。
到最后陈平安这个从渡船下来碰运气的外乡包袱斋,只是道谢,不再提铺子事宜,那个年轻男修士亦是面容不改,还与他这个年纪轻轻的山泽野修,说了句预祝开门大吉的喜庆话。
陈平安蹲在原地,开始摆放家当,有壁画城单本的硬黄本神女图,有骸骨滩避暑娘娘在内几头“大妖”的库存珍藏,还有几件苍筠湖水底龙宫的收获,零零散散二十余件,离法宝品秩差着十万八千里。不过更多的,还是那一张张符箓,五种符箓,如列阵将士,整整齐齐排列在摊开的青布上。
陈平安抬头望去,那对云上城的年轻男女正在大街上并肩而行,缓缓远去。
年轻男修士似乎是这个集市的管事之人,与店铺掌柜和很多包袱斋都相熟,打着招呼。年轻女子则言语不多,更多还是看着身边的男人。她的眼睛在说着悄悄话。
陈平安双手笼袖,安安静静看着这一幕。风景绝好。
此处的街上游客,因为皆是修行之人,比起凡夫俗子逛庙会、走店铺遇摊贩,要沉默寡言许多,而且耐心更好,几乎都是一个个包袱斋逛过来,脚步缓慢,但是轻易不开口询问价格,偶尔遇见心目中的一眼货,才会蹲下身仔细端详一番,有些勘验过后,觉得自己心中有数了,就默默起身走开,有些则会尝试着砍价,一般都是开口便要拦腰砍。好脾气的摊主就耐着性子讲述那件仙家器物是如何来之不易,大有渊源;脾气不好的摊主,干脆就不理不睬,爱买不买,老子不稀罕不伺候你们这帮没眼力的穷光蛋。
陈平安很快就迎来了第一个顾客,是个手牵稚童的老人。老人蹲下身,又扫了一眼青布之上的各色物件,最后视线落在一排十张的那些黄纸符箓之上。
老人定睛凝视那五种符箓。符纸十分普通,但丹砂品质不俗。
可是不同符箓的最终品相,以及画符的手法,又有高低之别。
老人很快心中就有了一个估价,必须开口讨价还价了。
不承想今夜只是带着自己孙儿出城散心,便有此意外收获。
老人伸手指向一排雷符,微笑道:“店家,这道雷符,单张购买,售价如何?”
陈平安笑道:“一张雷符,十二枚雪钱,十张全买,百枚雪钱。不过我这摊子,不还价。”
老人点了点头,笑道:“符是好符,就是符纸材质稍稍逊色,承担不住这道雷符的全部威力,打了不少折扣,再就是价格贵了些。”
陈平安笑着不说话,对方至少也该是半个行家。那就更不需要他多说什么了。
老人便又问了土符和水符的价格,大致相当,一张符箓相差不过一两枚雪钱。
雷符最贵,毕竟雷法被誉为天下万法之祖,更何况龙虎山天师府的立身之本之一便是那“雷法正宗”四字。
不过按照刘景龙的说法,这天部霆司符,配合黄玺符纸,才可以卖出一个凑合的价格,不然在寻常市井黄纸之上画符,威力实在太一般,都未必入得了寻常中五境修士的眼。结果被陈平安一句“你觉得不一般的符箓,我还需要当个包袱斋吆喝卖吗”给堵了回去。
最后老人视线偏移,问道:“如果老夫没有看错,这两张是破障符别类?”
陈平安点头道:“高人相授,不传之秘,世间独此一家,我苦学多年才能够画符成功,但依旧只能保证十之五六的成功率,符纸浪费极多,若是贱卖,便要愧对那位高人前辈了。”
老人抬头看了眼身穿黑袍、背负长剑的年轻摊主,犹豫片刻,问道:“店家能否告之两符名称?”
陈平安心中大定,当真是个识货的。
陈平安反问道:“世间符箓名称,往往契合符法真意,本身就会泄露天机。敢问老先生,江湖武夫狭路相逢,捉对厮杀,会不会自报拳法招式的名称?”
老人笑道:“当然不会。”
陈平安说道:“若是老先生买符,哪怕各自只有一张,我也愿意为老先生泄露这两道天机。”
老人忍住笑,摇头道:“莫说是做符箓买卖的店铺,便是你这般云游四方的包袱斋,真想要卖出好符,哪怕泄露一丝符箓真意,也是正常事,不至于过分藏掖。”
“好东西不愁卖。”陈平安说完这句话后,微笑道,“不过就凭老先生这份眼力见儿,我就打个商量,只需买下一张符箓,我就告之两符名称。”
老人身边那个蹲着的稚童,瞪大眼睛,心想:娘咧,这家伙脸皮贼厚。
老人竟然点头道:“好,那我就买下此符。”
老人伸手指向那张剑气过桥符。
陈平安笑问道:“老先生就不先问问价格?”
老人说道:“世间买卖,开门大吉,我看店家刚刚开张,老夫是第一个顾客,哪怕是为了讨要个好彩头,卖便宜一些也应该,你以为呢?”
陈平安点头道:“原价十五枚雪钱,为了这个彩头,我十枚便卖了。”
剑气过桥符,若是符箓真意可以折算神仙钱,当然要比那天部霆司符、大江横流符和撮壤符高出太多。但是山上仙术与重宝,一向是攻伐之术宝远远价高于防御,而破障符又是天下符箓一脉的入门符,所以卖家很难抬价,靠的就是薄利多销,以量取胜。往往山泽野修更需要攻伐术宝,而谱牒仙师更愿意为破障符之流掏腰包,因为后者人多,消耗大。
老人从袖中摸出一只钱袋子,取出十枚雪钱,递给陈平安。
陈平安收下钱后,刚要随便拈起一张过桥符,不承想老人笑了笑,自己拈起一张,收入袖中。
好家伙,眼力真毒。拿的是过桥符中最神意饱满的一张,也正是陈平安所画符箓当中的最后一张。
陈平安眼角余光瞥了眼街道别处后,以越来越娴熟的心湖涟漪告知老人:“老先生所买符箓,名为剑气过桥符,蕴藉剑意,最为难得,破开山水迷障的同时,更有无形的震慑。至于另外这些破障符,则是……‘路引符’。”
陈平安提及第二种符箓的时候,有意省略了“白泽”二字。
因为当时刘景龙传授此符的时候,便是如此,从不嘴上直呼“白泽”,说是理当敬重一二,刘景龙便以手写就白泽二字。
这是极小事。
因为山上修士,可谓尽人皆知,白泽早就被儒家先贤联手镇压于浩然天下的九座雄镇楼之一,哪怕每天喊上一万遍白泽,甚至是连咒带骂,都不会犯忌讳,和大大咧咧直呼儒家大圣人的名讳截然不同。只不过陈平安能够和刘景龙成为朋友,便是这些“极小事”之上的学问相通,规矩相合。
陈平安以手作笔,凌空写下“白泽路引符”五个字。
老人看过之后,点点头:“店家厚道,并未诓我,所以我打算再买一张路引符。”
陈平安说道:“原价十五枚雪钱,就当是老先生一笔买卖来算,依旧十枚。”
老人毫不犹豫,又递出十枚雪钱。
稚童扯了扯爷爷的袖子,轻声道:“一张破障符十枚雪钱,也好贵。”
老人笑道:“哪怕挣钱艰辛,可毕竟雪钱常有,好符不易见。这两张破障符便是拿来珍藏,也是幸事。”
陈平安由衷说道:“老先生高见。”
然后便转折如意,毫不生硬:“所以老先生不如将这十张雷符一并买了去吧,也算这些雷符遇上了贵人,不至于遇人不淑,暴殄天物。”
稚童家教再好,也实在忍不住了,赶紧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
老人略作思量,笑道:“那连同破障符在内,全部五种符箓,老夫就再各买五张。两种破障符是好符,老夫的确心动,所以十五枚雪钱一张,老夫便不杀价了,一百五十枚雪钱。其余雷符、水符和土符,算不得最好,老夫只愿意一起出价一百二十枚。”
陈平安皱眉道:“均摊下来,其余符箓一张才八枚雪钱?”
老人说道:“先后两次出手,老夫等于一口气买下二十七张符箓,这可不是什么小买卖了,这条大街可都瞧着呢,老夫是在帮着摊子招徕生意,这是实在话吧?”
陈平安理直气壮道:“别,我估摸着街上绝大多数的客人,都已经认定咱哥俩是一伙的了,所以什么招徕生意,真算不上,说不定还落了个坏印象,耽搁了我这摊子接下来的买卖。老先生,凭良心讲,我这也是实在话吧?”
稚童只觉得自己大开眼界。
老人哈哈大笑道:“行吧,那剩余三符,我多加十枚雪钱。”
陈平安感慨道:“老先生这般好眼光,就该有那堪称大气的买卖风范,才好与老先生的眼光和身份相匹配啊。”
老人板着脸摇头道:“你再这么欺负厚道人,老夫可就一张符箓都不买了。”
陈平安笑道:“好好好,图一个开门大吉,老先生厚道,我这小小包袱斋,也难得打肿脸充胖子,大气一回,不要老先生加价的那十枚雪钱,二十五张符箓,只收老先生两百七十枚雪钱!”
稚童可没觉得陈平安有半点大气,抬起两只小手,手指微动,赶紧将价格心算一番,担心陈平安胡乱坑人。还好,是这么个价格。
稚童收起手掌,还是觉得太贵,只是爷爷喜欢,觉着有眼缘,他就不帮忙砍价了。不然他杀起价来,连自己都觉得怕。
老人从钱袋子摸出三枚小暑钱,又用多出的三十枚雪钱,和陈平安这个年轻包袱斋讨价还价一番,买下了那本白描极见功力的廊填本神女图,以及那小玄壁茶饼,打算回头赠予好友。
老人在五排符箓当中又各自选取了五张。
陈平安任由老先生自取。只是老先生的选择,让他有些意外,他便以心湖涟漪轻声问道:“老先生如此眼光,为何不选取符箓品相更好的几张,反而拣选神意稍逊的符箓?”
老人似乎很是奇怪,笑道:“你这生意经,很是不同寻常嘛。”
陈平安便不再多说什么。
言尽于此,无须多说。世上千奇又百怪,依旧是人最难测。
老人一走,旁人便来,陈平安这个摊子便热闹了许多。
看客络绎不绝,不过真正愿意掏钱之人暂时还没有。
那个不知姓名的老人依旧带着孙子一起逛街看铺子,就此消失。
陈平安双手笼袖蹲在原地,双袖之中,摩挲着那枚正反篆刻有“常羡人间琢玉郎”“苏子作诗如见画”的小暑钱。
世间小暑钱便是如此有趣,篆文各异,即便一洲之内,小暑钱都有好些种篆文。不过一般都是一面四字篆文,像这种多达七个古篆的小暑钱,极为罕见。
值得陈平安高兴的事情,除了赚到了出乎意料的三枚小暑钱外,就是能收集到一枚篆文崭新的小暑钱。何况三枚小暑钱,折算雪钱本就有溢价,加上珍稀篆文,就又是一笔小小的溢价。
一般仙家渡口的店铺,只要是黄纸材质的符箓,配合符胆一般的画符,能够一张卖出一枚雪钱,就已经是价格高昂了。所以,这趟云上城的包袱斋,陈平安原本对所有贩卖符箓的价值估算,就是腰斩的价格。其实他还做好了因要价太高而白搭进去一枚雪钱本钱的最坏准备。不承想自己与三枚小暑钱有缘,它们非要往自己口袋里跑,真是拦也拦不住。
万事开头难。但有那个财大气粗眼力好的老先生开了个好头,陈平安接下来又卖出了两张雷符。水土两符,以及破障符,则无人问津,很多客人光是听了价格,就差点骂人。
其中一个容貌粗犷的汉子,用五枚雪钱买了件苍筠湖龙宫旧藏之物,脂粉气很重,汉子多半是想要赠予心仪女子,或是作为给某些女修的拜山礼。听陈平安说五枚雪钱后,汉子就骂了一句“他娘的”,可最后还是乖乖掏钱。然后他指了指那张瞧着就挺威严的天部霆司符,询问价格。
陈平安笑眯眯说道:“两个‘他娘的’,还要多出两枚雪钱。”
汉子骂骂咧咧:“你小子杀猪呢?!”
哪怕是陈平安这等脸皮,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接话。旁边看热闹的游客,则是大笑不已。
汉子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不妥当,骂人更骂己,怎么看都不划算。汉子直挠头,既眼馋,又囊中羞涩,他确实需要买一张攻伐雷符,用来对付一头盘踞山头的大妖,若是成了,好好搜刮一通,便是稳赚不赔,可若是不成,就要赔惨了,十二枚雪钱,委实是让他为难。到最后汉子仍是没舍得割肉,悻悻然走了。陈平安没挽留。
那汉子走出去一段距离,忍不住转头望去,看到陈平安朝他笑了笑,汉子念头落空,心里越发不得劲,只得大步离去,眼不见心不烦。
陈平安继续做买卖。倒也省心,反正符箓和所有物件的价格,都是定死的。
挣了三枚小暑钱之后,他这个包袱斋就越发稳坐钓鱼台了。反正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距离渡船起程还有不短的光阴。
陈平安本来打算一边做着生意,一边温养拳意,再加上心湖之畔的修行,三不耽误。但是不知为何,他就只是享受着当下的闲情逸致,暂时不练拳了。依旧是一心两用,一边细细打量着街上游客,一边由着心念神游万里,想着一些人一些事。
由于当下置身于云上城,陈平安便想起了那部《云上琅琅书》。
真说起来,陈平安人生当中遇到的第一个包袱斋,其实可以算是那个戴斗笠佩竹刀的家伙,是在当时魏檗还是土地公的那座棋墩山。只不过那个包袱斋,不收银子罢了。
当时阿良蹲在地上,身前摆放着那只名为“娇黄”的长条木匣,吆喝生意,招呼所有人过去挑宝贝。
朱河、朱鹿父女当时也在。
林守一跑得最快,率先选中了那部一见钟情的雷法秘籍。
李槐鬼精鬼精的,自己相中了物件之后,便拼命怂恿林守一和李宝瓶去挑那把狭刀“祥符”,李宝瓶拿刀的时候,李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那手掌长短的彩绘木偶。朱河帮着朱鹿,一起挑选了一部书和一颗丹丸。当年陈平安还不知道,那颗名为“英雄胆”的小小丹丸,对于一个纯粹武夫而言,意义到底有多大,哪怕陈平安走过了这么多的路,依旧不曾再见到过类似的东西,甚至陆抬和刘景龙都不曾听说过,世间武夫英雄胆,还可以淬炼为一颗丹丸实物。
陈平安是最后挑选之人,反正木匣内只剩下那颗淡金色的莲种子,没得挑。
早已不再是少年的陈平安,如今也希望将来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学那阿良,将自己手上的好东西,送给那些拿得起、接得住的晚辈孩子们,非但不会心疼半点,反而只会充满期待。
世间总有一些言行,会潜移默化,代代相传。
不是道法,胜似道法。
天亮之后,那个一掷千金的老人牵着孩子的手走入云上城的大门,看门修士见到了老人后,毕恭毕敬尊称了一声桓真人。老人笑脸相向,点头致意。随后回到了城中一处豪门宅邸。云上城愿意交割地契给外人的风水宝地,屈指可数,这座宅子便是其中之一。
老人叫桓云,是北俱芦洲中部一位享誉盛名的道门真人。老真人的修为战力,在剑修如云的北俱芦洲,很不济事,只能算是一个不擅厮杀的寻常金丹,但是他辈分高,人脉广,香火多。他是中土符箓某一脉旁支的得道之人,精通符箓,远超境界。和云霄宫杨氏在内的道门别脉,还有北方许多仙家大修士,关系都不错,喜欢四海为家,当然也会在山清水秀之地购置宅院,砥砺山那边他就早早入手了一座视野开阔的府邸,当时价格便宜,如今不知道翻了几番。老真人交友广泛,砥砺山那座府邸,常年都有人入住,反而老真人自己十数年都未必去落脚一次。
稚童名为桓箸,是个修道坯子。即便是地仙修士的子孙,都未必可以修行,老真人的子女就无一人能够修道,偌大一个家族开枝散叶百余年,最后只出现了这么一棵好苗子,所以老人这些年游历各地,都喜欢将孩子带在自己身边。
到了书房那边,桓云小心翼翼取出一只材质取自春露圃美木的精致小匣,上面云纹水飘摇,十分灵动。
此匣大有来头,名为“锁云匣”,是符箓高人专门用来珍藏名贵符箓的“仙家洞府”。
桓云将那二十七张从摊子买来的符箓,轻轻放入木匣当中,满脸笑意。桓箸自幼聪慧,立即知道自己爷爷没有当那冤大头,甚至极有可能是捡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