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一洲皆起剑》:遇陆地蛟龙

陈平安问道:“若是一拳砸下,鼻青脸肿,道理还在不在?还有没有用?拳头大道理便大,不是最天经地义的道理吗?”

年轻人笑道:“道理又不是只能当饭吃,也不只是拿来挡拳头的。人间多苦难,自然是事实,可世间太平人,又何曾少了?为何那么多拳头不大的人,依旧安居乐业?为何山上多追求绝对自由的修士,山下世俗王朝,依旧大体上安稳生活?”

陈平安笑问道:“那拳头大,道理都不用讲,便有无数的弱者云随影从,又该如何解释?若是否认此理为理,难不成道理永远只在少数强者手中?”

年轻人摇摇头:“那只是表象。先生明明心中有答案,为何偏偏有此疑惑?”

陈平安笑了笑。

年轻人说道:“在下齐景龙,山门祖师堂谱牒记载,则是刘景龙,涉及家世家事,就不与先生多做解释了。”

隋景澄一头雾水。

因为她根本没有听过“刘景龙”这个名字。

陈平安问道:“那就边走边聊?”

刘景龙笑着跟上两人,一起继续沿江前行。

陈平安说道:“表象一说,还望齐……刘先生为我解惑,哪怕我心中早有答案,也希望能够与刘先生的答案相互验证契合。”

刘景龙点点头:“与其说拳头即理,不如说是顺序之说的先后有别,拳头大,只属于后者,前边还藏着一个关键真相。”

陈平安眯起眼,却没有开口说话。

刘景龙继续正色说道:“真正强大的是……规矩,规则。知道这些,并且能够利用这些。皇帝是不是强者?可为何天下各处皆有国祚崩断、山河覆灭的事情?将相公卿,为何有人善终,有人不得善终?仙家府邸的谱牒仙师,世间豪阀子弟、富贵公孙,是不是强者?一旦你将一条脉络拉长,就可以看一看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他们开宗立派的那个人,祠堂祖谱上的第一个人,是如何成就一番家业事业的。因为这些存在,都不是真正的强大,只是因为规矩和大势而崛起,再以不合规矩而覆灭,如那昙一现,不得长久,如修道之人不得长生。”

随后刘景龙将自己的见解,与两个初次相逢的外人,娓娓道来。

第一,真正了解规矩,知道规矩的强大与复杂,越多越好,以及条条框框之下……种种疏漏。

第二,遵守规矩,或者说依附规矩。例如愚忠臣子,蠢蠢欲动的藩镇割据武将。

第三,自己制定规矩,当然也可以破坏规矩。

第四,维护规矩。贩夫走卒,帝王将相,山泽野修,谱牒仙师,鬼魅精怪,莫能例外。

在这期间,真正强大的规矩,会庇护无数的弱者。当然,这个规矩很复杂,是山上山下、庙堂江湖、市井乡野一起打造而成的。

故而帝王要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来自省,山上修道之人要害怕那个万一,篡位武夫要担心得位不正,江湖人要孜孜不倦追求名望口碑,商贾要去追求一块金字招牌。所以元婴境修士要合道,仙人境修士要求真,飞升境修士要让天地大道点头默许,要让三教圣人由衷觉得不与他们的三教大道相冲突,而为他们让出一条继续登高的道路来。

隋景澄听得迷糊,不敢随便开口说话,攥紧了行山杖,手心满是汗水。

她只是偷偷瞥了眼身边青衫斗笠的陈平安,见他依旧神色自若。

陈平安问道:“关于三教宗旨,刘先生可有所悟?”

刘景龙说道:“有一些,还很浅陋。佛家无所执,追求人人手中无屠刀。为何会有小乘大乘之分?就在于世道不太好,自度远远不够,必须度人。道门求清净,若是世间人人能够清净,无欲无求,自然千秋万代,皆是人人无忧虑的太平盛世,可惜道祖道法太高,好是真的好,但是当民智虽开化却又未全时,聪明人行精明事越来越多,道法就空了。佛家浩瀚无边,几可覆盖苦海,可惜传法僧人却未必得其正法,佛家眼中无外人,哪怕鸡犬升天,又能带走多少?唯有儒家,最是艰难,书上道理交错,虽说大体上如那大树凉荫,可以供人乘凉,可若真要抬头望去,好似处处打架,很容易让人如坠云雾。”

陈平安点了点头,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刘先生并非儒家子弟,那么修行路上,是在追求‘世间万法不拘我’,还是‘随心所欲不逾矩’?”

刘景龙笑道:“前者难求是一个原因,我自己也不是特别愿意,所以是后者。先生之前曾说‘本心不变道理变’,深得我心。人在变,世道在变,我们老话虽讲‘不动如山’,但山岳其实也在变。所以先生这句‘随心所欲不逾矩’,一直是儒家推崇备至的圣人境界,可惜归根结底,那也还是一种有限的自由。反观很多山上修士,尤其是越靠近山巅的,越在孜孜不倦追求绝对的自由。我并不觉得这些人都是坏人,况且并没有这么简单的说法。事实上,能够真正做到绝对自由的人,都是真正的强者。”

刘景龙感慨道:“这些享受绝对自由的强者,无一例外,都拥有极其坚韧的心智,极其强横的修为。也就是说,修行修力,都已极致。”

陈平安得到答案后,问了一个当时在隋景澄那边没能问下去的问题:“如果说世道是一张规矩松动、摇晃不已的桌凳,修道之人已经不在桌凳圈子之内,该怎么办?”

刘景龙毫不犹豫道:“先扶一把,若是有心也有力,那么可以小心翼翼,钉一两枚钉子,或是蹲在一旁,修修补补。”

刘景龙有感而发,望向那滚滚入海的江水,唏嘘道:“长生不死,肯定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但真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我看未必。”

不是好人才会讲道理。其实坏人也会,甚至更擅长。

苍筠湖湖君,为了避战活命,驾驭云海,摆出水淹辖境的架势。陈平安投鼠忌器,只能收手。这就是湖君的道理。陈平安得听。

隋景澄在行亭风波当中,赌陈平安会一直尾随他们,一旦他们身陷绝境,他会出手相救。这也是隋景澄在讲她的道理。陈平安一样在听。

行亭之中,老侍郎隋新雨和浑江蛟杨元两个身份截然不同的人,都下意识说了一句大致意思相当的言语。隋新雨是说自己是“五陵国前任工部侍郎”,提醒那帮江湖匪人不要胡作非为,这就是在追求规矩的无形庇护。而这个规矩,隐含着五陵国皇帝和朝廷的尊严,以及江湖义气,尤其是无形中还借用了五陵国第一人王钝的拳头。

在金扉国境内,在峥嵘峰山巅小镇前后,陈平安两次袖手旁观,没有插手,一个剑仙默默看在眼中,等于也认可了陈平安的道理,所以陈平安两次都活了下来。

在之前的随驾城,火神祠庙的一个金身神祇,明知毫无意义,依然为了能够帮到陈平安丝毫,而选择慷慨赴死。因为陈平安做的事情,火神祠觉得有道理,是规矩。

桐叶宗杜懋拳头大不大?可是当他想要离开桐叶洲,一样需要遵守规矩,或者说钻规矩的漏洞,才可以走到宝瓶洲。

五陵国江湖人胡新丰拳头小不小?却也在临死之前,讲出了那个祸不及家人的规矩。为何有此说?就在于这是实实在在的五陵国规矩,胡新丰既然会这么说,自然是这个规矩,已经年复一年,庇护了江湖上无数的老幼妇孺。每一个锋芒毕露的江湖新人,为何总是磕磕碰碰,哪怕最终杀出了一条血路,都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因为这是规矩对他们拳头的一种悄然回赠。而这些侥幸登顶的江湖人,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自动维护既有规矩的老人,变成墨守成规的老江湖。

前边有一处江畔观景水榭。

陈平安停下脚步,抱拳说道:“谢刘先生为我解惑。”

刘景龙微笑道:“也谢陈先生认可此说。”

陈平安摇头,眼神清澈,诚心诚意道:“许多事情,我想的,终究不如刘先生说得透彻。”

刘景龙摆摆手:“怎么想,与如何做,依然是两回事。”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试探性问道:“能不能请你喝酒?”

刘景龙想了想,无奈摇头道:“我从不喝酒。”

陈平安有些尴尬。

隋景澄觉得这一幕,比起两人聊那些高入云海又低在泥泞的言语,更加有趣。

陈平安一把扯住刘景龙手臂:“没事,喝酒只要有了第一次,以后就天地无拘束了嘛。”

刘景龙为难道:“算了算了,实在不行,陈先生饮酒,我喝茶便是。”

三人到了那座驳岸突出、架于大江之上的水榭。

两人对坐在长椅上,江风阵阵,隋景澄手持行山杖,站在水榭外,没有入内。

刘景龙解释道:“我有个朋友,叫陆拙,是洒扫山庄王钝老前辈的弟子,寄了一封信给我,说我可能与你聊得来,我便赶来碰碰运气。”

陈平安摘了斗笠放在一旁,点点头:“你与那名女冠在砥砺山一场架,是怎么打起来的?我觉得你们两个应该投缘,哪怕没有成为朋友,可怎么都不应该有一场生死之战。”

刘景龙笑道:“误会罢了。她遇到了一拨山下为恶的修道之人,想要杀个干净,我觉得有人罪不至死,就拦阻了一下,然后就有了那么一场砥砺山约战。其实是小事,只不过小事再小,我跟她都不愿意后退半步,就莫名其妙有了大道之争的雏形,无可奈何。”

刘景龙问道:“怎么,先生与她是朋友?”

陈平安点点头:“曾经在一座福地历练。”

刘景龙玩笑道:“先生不会为朋友强出头,打我一顿吧?”

陈平安笑了笑,摇摇头道:“谁说朋友就一定一辈子都在做对的事。”

哪怕是极为敬重的宋雨烧前辈,当年在破败寺庙,不一样也会以斩杀一百个妖魅,最多只冤枉一个,这都不出剑难道留着祸害为理由,想要一剑斩杀那个狐魅?

陈平安当时就出手阻拦了,还挡了宋老前辈一剑。

至于书简湖的顾璨,就更不用去说了。

很多的道理,会让人内心安定,但是也会有很多的道理,会让人负重蹒跚。

所幸虽然文圣老先生不在,但是老先生的顺序学说一直在。事事纷纷乱乱,但是先后、大小和善恶,陈平安心中有尺子可以衡量,可即便如此,依然是跌跌撞撞、踉跄前行罢了。

水榭之外,又有了下雨的迹象,江面之上雾蒙蒙一片。

刘景龙说不喝酒只喝茶,不过是个借口,因为他从无方寸物和咫尺物,故而每次下山,唯有一柄本命飞剑相伴而已。

陈平安见他不愿喝酒,只是觉得是自己的劝酒功夫火候不够,并没有强求人家破例。

刘景龙望向江面,微笑道:“冥冥细雨来,云雾密难开。”

陈平安喝着酒,转头望去:“总会雨后天晴的。”

刘景龙点了点头,又抬起头:“可是就怕变天啊。”

陈平安微笑道:“小小水榭,就有两个,说不定加上水榭之外,便是三人,更何况天大地大,怕什么。”

刘景龙正襟危坐,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这会儿眼睛一亮,伸出手来:“拿酒来!”

陈平安丢过去一壶,盘腿而坐,笑容灿烂道:“这一壶酒,就当预祝刘先生破境跻身上五境了。”

“与她在砥砺山一战,收获极大,确实有些希望。”

刘景龙也学陈平安盘腿而坐,抿了一口酒,皱眉不已:“果然不喝酒是对的。”

陈平安笑道:“等你再喝过几壶,还不爱喝,就算我输。”

刘景龙摇头不已,倒是又喝了两小口。

陈平安突然问道:“刘先生今年多大?”

不知为何,见到眼前这个不是儒家子弟的北俱芦洲剑修,就会想起当年藕福地的南苑国国师种秋,当然还有那个小巷孩子曹晴朗。

曹晴朗毕竟才是当年他最想要带出藕福地的人。

刘景龙笑道:“搁在人间市井,就是耄耋之年了。”

水榭外边的隋景澄咋舌,前辈是与她说过山上神仙大致境界的,这么年轻的半个玉璞境?!

说怪也不怪。因为水榭中的“读书人”,是北俱芦洲的陆地蛟龙、剑修刘景龙。一个曾经让天下最强六境武夫杨凝真都近乎绝望的存在。

陈平安想了想,点头称赞道:“厉害的厉害的。”

刘景龙脸色古怪,竟狠狠灌了一口酒,抹嘴笑道:“你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家伙,骂人呢?”

隋景澄好似沦为那个偶然相遇的狐魅妇人,被雷劈了一般,转头望向水榭,呆呆问道:“前辈不是说自己三百岁了吗?”

陈平安眨了眨眼睛:“我有说过吗?”

隋景澄绷着脸色,沉声道:“至少两次!”

陈平安喝了口酒:“这就不太善喽。”

刘景龙也跟着喝了口酒,看了眼对面的青衫剑客,瞥了眼外边的幂篱女子,笑呵呵道:“是不太善喽。”

江上有一叶扁舟沿江而下,斜风细雨,有渔翁老叟,箬笠绿蓑,坐在船头,仰头饮酒,身后两个美艳歌姬,衣衫单薄,坐姿曼妙,一人怀抱琵琶,嘈嘈切切,一人执红牙板,歌声婉转,看似嘈杂交错,实则乱中有序,相得益彰。

小舟主仆三人,自然皆是修道之人。

有练气士御风掠过江面,随手祭出一件法器,宝光流溢如一条白练,砸向那小舟,大骂道:“吵死个人!喝什么酒,装什么大爷,这条江水够你喝饱了,还不银子!”

结果那个老渔翁抬起手臂,轻轻晃了一下袖子,那条气势汹汹的白练,非但没有打翻小船,竟是悉数撞入渔翁袖中,嗡嗡作响片刻,很快归于寂静。

那练气士如丧考妣,骤然悬停,哀求道:“老神仙还我飞剑。”

老渔翁嗤笑道:“磕头求我。”

练气士二话不说就落在江面上,以江水作地面,砰砰磕头,溅起一团团水。

小舟如一支箭矢远远逝去,在那不长眼的狗崽子磕完三个响头后,老渔翁这才抖搂袖子,摔出一颗雪白剑丸,轻轻握住,向后抛去。

那剑修收回本命剑丸后,远掠出去一大段水路后,哈哈大笑道:“老头,那两个小娘们若是你女儿,我便做你女婿好了,一个不嫌少,两个不嫌多……”

其中一个怀抱琵琶的妙龄女子冷笑一声,骤然拨弦,刚劲有力,有若风雨。

小舟之后的江面,竟是炸裂出一条巨大沟壑来,一直曼延向那个观海境剑修,剑修见势不妙,御风拔高,就要远离江面,不承想那手执红牙板的婀娜女子轻轻抬手,轻轻一拍,高空雨幕中就落下一个大如山头的红牙板法相,将那剑修当头一砸,重重拍入江中。等到一叶扁舟远去十数里后,可怜剑修才爬上岸,仰面朝天,重重喘气,再不敢用言语撩拨那小船上的三人了。

由于下雨,隋景澄便坐入了水榭中,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没有摘下幂篱,转头望向江上那幅野逸渔翁图,至于那场神仙斗法,经历过了两次生死风波,隋景澄其实没有太大心思起伏。

陈平安只是看了江面一眼,便收回视线,反正就是很北俱芦洲了。这要是在宝瓶洲或是桐叶洲,剑修不会出手,哪怕出了手,那个渔翁也不会还飞剑。

刘景龙则久久没有收回视线,兴许是在安安静静等待雨停,然后就要道别。

陈平安问道:“刘先生身为剑修,却对人间事如此深思熟虑,不会耽搁修行吗?”

刘景龙点头道:“当然会。这就是我与前两人的差距所在,我与他们二人资质相仿,虽说机缘也有差距,但归根结底,还是输在了分心一事上。其中一人曾经还劝过我,少想些山下事,安心练剑,等到跻身了上五境,再想不迟。”

陈平安笑道:“今日之失,可能就是明日之得。”

刘景龙笑着点头道:“借你吉言。”

陈平安正色问道:“刘先生思虑这些身外事,是自己有感而发?”

刘景龙点头道:“我出身平平,只是市井殷实门户,不过从小就喜欢读杂书。上了山后,习惯难改,修行路上,十分寂寥,总得找点事情做做。而且身为修道之人,有一些长处,比如记性变得更好,还不愁买书钱,每次下山游历,归程路上,都会买一些典籍回去。”

陈平安问道:“刘先生对于人心善恶,可有定论?”

刘景龙笑了笑:“暂时还没有,想要搞清楚人心善恶一事,如果一开始就有了善恶界线,很容易自身就混淆不清,后边的学问,就很难中正平和了。”

陈平安感慨道:“对,夹杂了个人情感,就会有失偏颇。”

刘景龙说道:“随着学问越来越大,这一丝偏颇,就像源头小溪,兴许最后就会变成一条入海大渎。”

陈平安会心一笑:“刘先生又为我解了一惑。”

刘景龙也未多问什么。

陈平安站起身,望向水榭外的汹汹江水,滚滚东逝水,不舍昼夜。

这就是陈平安决定炼化初一的原因。

高承当然很强大,属于那种追求绝对自由的强者。

撇开高承的初衷不说,也先不管是志向还是那野心,在一件事情上,陈平安看到了一条极其细微的脉络。

陈平安在苍筠湖龙宫,曾经当过一回断人善恶的高坐神祇,所以他更确定一件事。再加上骸骨滩遇到的杨凝性,这个崇玄署云霄宫的年轻道人、以一粒芥子恶念化身的书生。

两者相加,不断复盘棋局,陈平安愈加肯定一个结论,那就是高承,如今远远没有成为一座小酆都之主的心性,至少现在还没有。

陈平安自己当然更没有,但是他大致看得到、猜得出那个高度该有的巍峨气象。

神人尸坐,没有感情。

如今高承还有个人喜恶,这个京观城城主心中还有怨气,还在执着于那个我。

哪怕这些都极小,可再小,小如芥子,又如何?终究是存在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根深蒂固,留在了高承的心境当中。

所以高承一旦成为整座崭新小酆都的主人,成为一方大天地的老天爷,随着小酆都规模的扩大,他的神座会越来越高,随着岁月长河的不断流逝,小酆都鬼魅数目的递增,高承心境上的这一点点偏差就会不断出现更大偏差,乃至于无穷大的偏差。

这就是刘景龙所说的溪涧成大渎。

也许高承有机会在境界更高的时候,修正那些细微的偏差。可这只是“也许”。

何况大道之争,就该有大道之争的气魄。高承若是一开始争夺飞剑失败,再无后来的追杀和陷阱,只是露面,只说最后那句话,陈平安兴许会真的愿意等等看,等到走完了北俱芦洲,再做决定,要不要去一趟骸骨滩京观城。陈平安其实觉得最有机会做成、做好这种事情的,只有两人。

桐叶洲,观道观老观主。甚至不是君子钟魁,至少暂时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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