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陈平安的落魄山

陈平安看似分心,实则化用剑气十八停秘术,转换纯粹真气,硬生生熬出半口真气,挨了老人一拳后,竟是忍着魂魄身处的剧痛,咬紧牙关,轰然出拳,拳变双指,只差一寸,就能戳中老人的眉心处。

老人伸手握住陈平安的两根手指,一拽再一踹,打得陈平安整个人腾空,然后挪出数步,转变方位,如蹲马步,再肩头倾斜,撞向落地的陈平安。砰然一声,陈平安再次跟竹楼墙壁过意不去,最后只能瘫靠着墙壁,是真站不起来了,那半口真气,本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拼命路数,何况对上老人后,只有自损八百。

老人揉了揉下巴,笑道:“有一说一,如今的你,不算一无是处,当年打熬三境底子的时候,你出拳就只有‘憨傻’二字可以形容,可没有今天这份脑子,看来拳头挨得多了,脑子也会变得灵光。”

陈平安面无表情,抹了把脸,手上全是鲜血,相比当年身躯连同魂魄一起受的煎熬,这点伤势,挠痒痒,真他娘的是小事了。

陈平安背靠着墙壁,缓缓起身,道:“再来。”

老人笑问道:“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如此怕死,是有钱了就惜命,不愿意死,还是觉得自己不能死?”

陈平安趁机转换一口纯粹真气,反问道:“有区别吗?”

老人一拳已至。

“没区别,都是挨揍。”

裴钱跟那匹渠黄混得很熟了,与它商量好了以后双方就是朋友,将来能不能白天闯荡江湖、晚上回家吃饭,还要看它的脚力济不济事,它的脚力越好,她的江湖就越大,说不定都能在落魄山和小镇往返一趟。至于所谓的商量,不过是裴钱牵马而行,一个人在那儿絮絮叨叨,每次问话,都要来一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最多再伸出大拇指称赞一句,“不愧是我裴钱的朋友,有求必应,从不拒绝,好习惯要保持”。

看得朱敛一脸从碗里夹出苍蝇屎的表情。

结果等他们俩去牛角山送完信,一回落魄山,石柔就将陈平安的叮嘱说了一遍。

裴钱只好与渠黄依依惜别,跟着石柔一起下山去往小镇。

在那骑龙巷的压岁铺子,做糕点的老师傅依旧没变,那是加了价钱才好不容易留下的人,除此以外店里的伙计已经换过一拨人了。一位少女嫁了人,另外一位少女找到了更好的营生,在桃叶巷拐角处大户人家当了丫鬟。丫鬟十分清闲,经常回铺子这边坐一坐,总说那户人家的好,对待下人,就跟自家晚辈亲人似的,去那边当婢女,真是享福。

还有一位妇人,家里翻出了两件世世代代都没当回事的祖传宝贝,一夜暴富,搬去了新郡城,也来过铺子两次,其实是跟那位“名不正言不顺”的阮秀姑娘炫耀来着。相处久了,什么阮师傅的独女,什么遥不可及的龙泉剑宗,妇人都感触不深,只觉得那个姑娘对谁都冷冷清清的,不讨喜,尤其是自己的一次小动作,被那阮秀抓了个正着,十分尴尬,妇人便腹诽不已:你一个黄大闺女,又不是陈掌柜的什么人,啥名分也没有,成天在铺子这儿待着,假装自个儿是那老板娘还是怎么的?

相比香味弥漫的压岁铺子,裴钱更喜欢附近的草头铺子,一排排的高大多宝格,摆满了当年孙家一股脑转手的古董杂项。

除了当年阮秀姐姐当家做主的时候,高价卖出了些被山上修士称为灵器的物件,之后就不怎么卖得动了。有几样东西,被阮秀姐姐偷偷封存起来,有一次偷偷带着裴钱去后边库房“掌眼”,解释说这几样都是尖货、镇店之宝,只有将来碰到了大主顾、冤大头,才可以搬出来,不然就是跟钱过不去。

这是意外之喜啊,裴钱当时就乐得合不拢嘴了,当时阮姐姐看着她这副模样,大概是觉得好玩,就拿了块糕点送给裴钱。那还是阮秀第一次分糕点给她,之后只要裴钱开口讨要,只要阮秀有,就不会拒绝。

今天,裴钱端了条小板凳放在柜台后边,站在那里,刚好让她的个头“浮出水面”,就像……柜台上搁了颗头颅。

至于裴钱,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位山大王,在巡视自己的小地盘。

石柔站在裴钱一旁,柜台确实有点高,她也只比踩在板凳上的裴钱稍微好点。

石柔有些奇怪,裴钱明明很依赖那个师父,不过仍是乖乖下了山,来这边安安静静待着。

石柔忍不住问道:“裴钱,不担心你师父练拳出了纰漏吗?”

裴钱纹丝不动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像是在玩谁是木头人的游戏,只是嘴唇微动,答道:“担心啊,只是我又不能做什么,就只好假装不担心,好让师父不担心我会担心啊。”

石柔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按照那个郑大风的口头禅,就是脑壳疼。

裴钱叹了口气,依旧目视前方,问道:“石柔姐姐,你觉得一个人,住在别人家里,那个人又不是你的什么朋友,那你需要给钱不?”

说得拗口,听着更绕。

石柔疑惑道:“说什么呢?”

裴钱叹了口气,道:“石柔姐姐,你以后跟我一起抄书吧,咱俩有个伴。”

石柔哭笑不得,问:“我为啥要抄书?”

裴钱一本正经道:“抄书使人聪明啊。”

石柔后知后觉,终于想明白裴钱那个“住在别人家里”的说法,是暗讽自己寄居在她师父赠送的仙人遗蜕当中。

石柔伸出手指,想要学陈平安轻弹小丫头的额头。

结果装木头人看着前方的裴钱闪电躲开,然后恢复原样,从头到尾都没有瞥石柔一眼,嘴里埋怨道:“别闹,我在用心想师父呢!”

竹楼二楼。

陈平安盘腿而坐,双拳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满脸血污,地板上滴答作响。

所幸竹楼无比玄妙,本身就相当于一张涤尘祛秽符,不用担心会影响到竹楼的“清雅”。

不过听说粉裙女童经常提着小水桶,来二楼这边擦拭地板,日复一日,她成了唯一能够进入二楼的“外人”。

喂拳告一段落。至于所谓教拳和切磋,真相如何,看一看狼狈不堪的陈平安,气定神闲的光脚老人,一清二楚。

可陈平安还是觉得有些古怪,不比当年老人打熬筋骨时,陈平安从头到尾只能受着,如今再次学拳,似乎更多还是磨砺技击之术,再就是有意无意间帮助他巩固那种“身前无人”的拳意。老人偶尔心情好,便念叨几句还挺押韵的拳理,至于时不时就被一拳撂倒的陈平安能否听到,或是分心听到了,又有无本事记在心头,老人可不在乎。

这会儿陈平安忍不住问道:“怎么不需要锤炼肉身体魄和三魂六魄了?”

崔诚嗤笑道:“稚童学会拿筷子夹菜吃饭了,到了少年岁数,还需要再教一遍?是你痴傻至此,还是我眼瞎,挑了个蠢货?”

陈平安将信将疑,欲言又止。习武之人,锤炼“纯粹”二字,照理说每一境都需要做,跟练气士讲究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还不太一样。

崔诚似乎不愿在此事上纠缠,问道:“听说你以前经常让朱敛以金身境,与你捉对厮杀?”

陈平安点点头,答道:“应付得很艰难。”

崔诚摇头道:“火候差了太远,朱敛不敢杀你,你又明知朱敛不会杀你,好似一双痴男怨女的打情骂俏而已,你挠我一下,我摸你一回,岂能真正裨益武道。”

陈平安听得头皮发麻。

崔诚说道:“从明天起,把朱敛喊来二楼,我来盯着你们相互喂拳。”

陈平安疑惑道:“不也一样?”

崔诚冷笑道:“一样?朱敛胆敢没有杀心,不敢杀你,我就一拳打死他,你觉得还能一样吗?记住了,好好与朱敛说清楚,别不当回事,我可不想到时候对着一具尸体,重复这番言语。”

陈平安笑了笑,问道:“前辈对朱敛还是看上眼了?”

崔诚扯了扯嘴角,不屑道:“什么时候把这家伙的一身机灵劲和富贵气打得点滴不剩,才能勉强入我法眼。”

陈平安摇头道:“我跟故意压在金身境的朱敛切磋,从来没有一次能够重伤他,每次他都犹有余力,只要听他喂拳后的马屁,就知道了。”

崔诚笑呵呵道:“你没有,我有。”

陈平安会心一笑。

天底下不怕吃苦的人多了去,但吃了苦就一定有回报的好事,却不多。

虽然陈平安不知道为何朱敛在落魄山待了三年,始终没有跟老人学拳,但是只要老人开了这个口,对于自身拳架与武道境界两个瓶颈都极难破开的朱敛而言,就是天大的好事。几乎所有事情,陈平安都会跟当事人商量,从不执意要求对方一定要如何做,隋右边去不去玉圭宗,石柔愿不愿意接受仙人遗蜕,皆是如此。但是朱敛登上二楼习武一事,万一朱敛不太情愿,陈平安也会多劝,多磨一磨。

崔诚突然说道:“念着身边人的好,自然是不错。可是你要记住,习武登顶,拳出无敌,终归是一件很……孤单的事情。两者,你要拎清楚了。”

陈平安点头道:“我曾观棋,悟出了一门纸上谈兵的剑术,就是讲切割与圈定,在书简湖靠这个,走过很多难关……”

不等陈平安说完自己的肺腑之言,老人啧啧道:“不愧是背着剑仙的剑客啊,学拳平平,练剑竟是如此天资卓绝……看来是被我耽误了你成为大剑仙,这可如何是好?”

陈平安心知不妙,就要以掌拍地,想让自己以坐姿倒滑出去,好躲避老人那不讲理的泄愤出拳。至于起身躲避,是想也不用想。

果不其然。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老人一跺脚,竹楼为之震撼而晃动,身体刚刚后仰几分的陈平安,竟是整个人弹向空中,高大身影转瞬即至,若是铁骑凿阵式也就罢了,被一拳打晕,疼痛只在刹那间,可老人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陈平安,是陈平安最熟悉不过、最喜欢拿来对敌的神人擂鼓式,之后足足十四拳,陈平安如柳絮一般,飘来荡去,始终没能落地。

可怜陈平安坠落之际,就是晕厥之时。给神人擂鼓式砸中十数拳的滋味,尤其还是由此拳的老祖宗崔诚使出,真是能让人欲仙欲死。陈平安即便晕死过去,已经完全失去神智,可是身体竟然依旧在满地打滚。

老人观看片刻,点点头,似乎比较满意,这意味着臭小子的拳意真正“活”了。

真正的武道宗师,梦寐酣睡之时,即便遇到顶尖刺客,只需要感知到一丝杀气,依旧可以牵动拳意,起身出拳毙敌于瞬间,即是此理。

可是老人仍是没有放过陈平安,以脚尖瞄准陈平安体内那条若火龙游走的纯粹真气,精准地一脚拦腰踢断。

如一支精骑的凿阵,硬生生凿穿了战场上敌方的步阵。

陈平安全身的处处关节,顿时如爆竹炸响,又如沙场鸣金收兵之声。由于老人罡气点到即止,“骑军”凿阵而过,并无滞留,故而陈平安的纯粹真气很快又聚拢起来。

当初老龙城一役,杜懋本命之物的吞剑舟,一击就戳穿了陈平安腹部,之所以对陈平安产生后患无穷的病症,就在于很难消弭,它会持续不断蚕食魂魄,而老人这次出脚,却无此弊端,所以江湖传闻“止境武夫一拳,势大如潮水摧城,势巧如飞剑穿针眼”,绝非夸大之词。

武夫一口纯粹真气即使藕断丝连,却依旧不伤“纯粹”二字,这就是金身、远游、山巅这炼神三境的看家本领之一。而金身境之下的武夫,真气一断则全断,换新气就是露破绽,因此无法与大修士长久厮杀。

不过这种喂拳方式,并非适用所有晚辈武夫。就像寻常人捧碗接饭,饭滚烫如火炭,摔了碗不说,还会烫伤手心。落魄山的岑鸳机也好,杨家药铺的窑工女子也罢,算武学天才,但注定受不住这份打熬。

只不过她们有自己的武学机缘便是了,武道一途,看似是一条羊肠小道,可一样各有各的独木桥可走。

女子习武,有利有弊。崔诚曾经游历中土神洲,就亲眼见识过不少惊才绝艳的女子宗师,例如一个“巧”字,一个“柔”字,登峰造极,饶是当年已成十境武夫的崔诚,同样会叹为观止。而且比起男子,习武的女子往往阳寿更长,武道走得更加久远。

崔诚人生中有几桩大遗憾,其中一件,就是不曾与中土那位女子武神对敌。就只能希冀着脚下这个小子,别让自己失望了。不是老人瞧不起世间豪杰女子,可是四座天下的武道山巅,让一个女子独占了,俯瞰群雄,总归是让他心里有些不得劲。

至于陈平安暂时逊色于那个名为曹慈的同龄人,老人反而半点不急。

陈平安最出彩之处,在于韧、悟二字,韧性好,悟性高。那曹慈是千年不遇的武运天才又如何,让他先到了九境十境又如何?终究还是要在十一境这道天险关隘,乖乖等着宿敌来争一争。当然,如果陈平安走得太慢,也不成,说不定曹慈就要转头去与他师父争了,若是如今她已是传说中的十一境了,那曹慈就会与那个喜欢在云海钓鲸的老家伙,抢上一抢。

事不过三。

真正站在了另外一座高山之巅的修道之人,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位接着一位的纯粹武夫,纷纷为那断头路架起长桥的。当年道家掌教陆沉来竹楼见崔诚,将他拉入自己坐镇的天地中去,难道就为了好玩?

崔诚叹息一声,蹲下身,伸出拇指,轻轻帮陈平安擦拭脸上的血迹。

吃苦一事,确实比自己孙子当年强上太多。

豪门贵子,品行好一点的,经世济民,青史留名,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性情差的,嬉戏人生,觉得生来享福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寒庶出身,有抱负的,光宗耀祖,没本事的,戾气十足。无论如何,都更吃得住苦。

老人坐在陈平安身边,轻轻拂袖,竹门大开,山上清风,不请自来。

陈平安的呼吸已经趋于平稳。

纯粹武夫的休养生息,讲究一个深睡如死。

陈平安这些年在书简湖,就最缺这个。

事实上在老人眼中,陈平安几次远游,都欠缺了睡意沉稳的美觉,唯有练习剑炉立桩的时候,稍稍好些,不然弓弦紧绷,不在江湖上被人打死,武学之路也会瑕疵横生。但是老人依旧没有点破,就像没有点破武道每境最强的武运馈赠一事,有些坎,得年轻人自己走过,道理才懂得深刻,不然就算至圣先师坐在眼前唾沫四溅,苦口婆心,也未必管用。

崔诚举目远眺,自言自语道:“不过话说回来,世族也是从寒族爬起来的,只是权贵之家,害怕那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贫苦人家,则担心那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落魄山一旦以后有了自己的门派,忧患之处,会与许多世族豪阀和仙家府邸不太一样,不是争执谁对谁错,而难在谁更对。那种麻烦,说小极小,说大,可就比天大了,就看你陈平安到时候能否服众了,那种心境上的磨砺,与书简湖面对亲近之人的大错特错,会是两种风景。”

崔诚转头望向酣睡之中的年轻人,笑道:“怕死是好事,年纪轻轻,千万别死,大好河山,光是一座浩然天下就有九洲,你小子如今才看过了多少?”

老人似乎突然心情大好,笑了起来,又自语道:“以五境对五境,当然还是我胜,可难免要挨你小子好多拳,如此一来,胜也是输了,要我面子往哪儿搁?”

老人哈哈大笑,道:“小兔崽子,走了几趟远路又如何,你还嫩得很呢。”

笑过之后,老人沉声道:“也该破境了。你只要别被那曹慈拉开两境,死死咬住,将来总有一天,莫说是找回场子,连赢三场,只要被你赶超,到时候就是赢他三十场都没问题!”

老人突然有些神色郁郁,虽然这小子的未来成就,值得期待,可一想到那会是一个极其漫长的历程,老人心情便有些不痛快,转过头,看着那个呼呼大睡的家伙,气不打一处来,一袖子拂过去,怒骂道:“睡睡睡,是猪吗?滚起来练拳!”

陈平安被那阵罡风吹得翻滚出去,撞在墙壁上,迷迷糊糊刚清醒过来,崔诚已经站起身,脸色阴沉,一步跨出,一脚重重踩下。

陈平安一个侧向翻滚,这才堪堪躲过那一脚。

崔诚开口道:“什么时候能够从容对付一个金身境武夫,在生死之战当中,输得不至于太惨,你才可以下山,此后是去东宝瓶洲中部见朋友,还是去北俱芦洲浪荡,都随你。可要是做不到,就老老实实留在这栋竹楼享福吧,不然也是给人送去一身家当。这样连小命也一并送出去的善财童子,想做一做?”

陈平安摇头道:“不能死!”

崔诚问道:“凭什么?凭你陈平安的性命比别人更金贵?”

陈平安沉声道:“凭教我拳的前辈,姓崔名诚!”

老人愣了愣,轻轻点头,欣慰道:“这句话倒真不是什么马屁话,就冲这句漂亮话大实话……不赏一记老拳,都对不起你陈平安!”

老人身形与气势,如山岳压顶,陈平安眼前一黑,便被一拳打得当场晕死过去。

老人一脚跺下,瘫软在地的陈平安一震而起,在空中刚好惊醒过来,老人一脚又至。

又是毫无悬念的晕厥。

如此反复。

陈平安叫苦不迭,疲于应付。

老人则是乐此不疲。

贴衣发劲,击响见物。

自然不是寻常江湖把式,追求自家拳谱上所谓的“练拳不出响,行船没有桨”,实在是崔诚袖中拳罡太盛,每次出拳太畅快。

最后,老人一记鞭腿,扫中陈平安脖颈,但是老人这一脚力道大不如之前,所以陈平安并未倒地不起。

陈平安以倒行六步走桩的拳架,辅以猿形拳意,躬身后退数步,没有丝毫懈怠,死死盯住老人。

被打得惨了,其实拳架也好,拳意也罢,都在晃。可是陈平安身上有一种模糊不清的“意思”,始终岿然不动,如老僧入定。

崔诚笑道:“行了,今天到此为止。再敲打下去,你小子的骨头就要散架。”

陈平安一动不动。

崔诚点头道:“不错,可以少挨一拳。自己走下楼去吧。老规矩,在药水桶里浸泡着。切记,不同以往,不可以让水凉透,什么时候你能够以真气煮沸药水了,才可以离开,不然就乖乖留在水桶里边,就当练习凫水好了。魏檗已经备好了药材,下了楼,让小丫头烧水去。”

陈平安这才撑着一口气,出了屋子,跌跌撞撞走下楼,走楼梯的时候,不得不扶着栏杆,颇有年少入山烧炭时上山不累下山难的感觉。

粉裙女童已经在楼下开始烧水。

趁着空隙,陈平安没有立即返回一楼屋内,而是去了崖畔石桌那边坐着,练习剑炉立桩。

等到粉裙女童来打招呼,才起身去往屋内。

半个时辰后,陈平安换上了一身素雅青衫,正是紫阳府吴懿所赠之一。

粉裙女童熟门熟路忙碌起来,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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