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异乡见老乡

陈平安的眼神,不同于国师崔瀺那种深不见底的深渊,李宝箴庆幸自己看不见底,不然估计自己就是一具尸体了,因为察见渊鱼者不祥,他如今远远没有资格,去窥探那头绣虎内心深处所思所想。但是当下陈平安的眼神,和大骊国师唯一的相同之处,令李宝箴记忆深刻。隐隐约约,一个深渊之中,一个古井底下,皆藏有恶蛟游弋欲抬头。

李宝箴突然眼神中充满了快意,轻声说道:“陈平安,我等着你变成我这种人,我很期待那一天。”

陈平安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一手掌刀轻敲李宝箴喉结,在后者不由自主张嘴瞬间,将泥土塞入其中,然后用手心捂住李宝箴嘴巴,问道:“好不好吃?”

李宝箴手脚挣扎,满脸涨红。

陈平安微微转头:“说啥?我听不见,不然你大声点说话。”

李宝箴蓦然停止挣扎,一点点强自咽下那一大口泥土,眼睛死死盯住那张神色漠然的年轻脸庞。

陈平安抬起手掌,李宝箴脸庞扭曲,含糊不清道:“味道不错!”

陈平安点点头:“这会儿想吃屎不容易,吃土有什么难的。”

跟先前如出一辙,李宝箴吃了一大把泥土后,又被陈平安捂住嘴巴,这一次陈平安力道加重,李宝箴后脑勺开始微微陷入泥地。

陈平安松手后,李宝箴胸膛起伏,呼吸困难至极,然后开始剧烈咳嗽,从嘴里喷出许多泥土。

陈平安举起右手,轻轻一挥袖,拍散那些向他溅来的泥土。与此同时,李宝箴哀号了一声。

陈平安左手攥住李宝箴左手,咯吱作响,李宝箴那只悄然握拳之手,手心摊开,是一块被他悄悄从腰间偷拽在手的玉佩。

篆刻有“龙宫”古拙二字的那块祖传羊脂美玉,原本并不起眼,只是此时晶莹剔透,其中更有一条细如丝线的光彩快速流转。

陈平安捏碎李宝箴手腕骨头后,李宝箴那条胳膊瘫软在地,只差一步就被开启术法的玉牌,被陈平安握在手心:“谢了啊。”

飞剑初一和十五,分别从柳清风眉心处和外车壁返回,那张世人未必认得出根脚、陈平安却一眼看穿的珍稀符箓,连同龙宫玉佩一起被他收入方寸物当中。

在那本《丹书真迹》上,这张日夜游神真身符,是品秩极高的一种,被详细记载在书本倒数第三页。

李宝箴右手捂住左手手腕,凄惨而笑:“算你狠,怕了你了。”

这两件东西,龙宫玉佩,是李氏祖传的保命符之一,那张符箓,更是大哥李希圣的临别赠礼。最关键的是,这两件价值连城的仙家器物,必须由他李宝箴亲自“开门”后,外人才能借机一探究竟,不然上五境修士之下,任你是地仙,谁拿了都是不值一文的死物。

陈平安一脚踹在李宝箴腰肋处,后者横扫芦苇荡,坠入湖中。

伤筋动骨一百天。

柳清风起身走出车厢,跳下马车:“不管缘由是什么,还是要谢过陈公子对李宝箴的不杀之恩。”

陈平安问道:“狮子园怎么办,柳清山怎么办?”

柳清风说道:“已经为他们找好退路了。”

陈平安神色有些疲惫,原本不想和这个老侍郎长子多说什么,只是想到了那个一瘸一拐的年轻书生,问道:“我相信你想要的结果,多半是好的,你柳清风应该更知道自己,如今是换了一条路在走,可是你怎么保证自己一直这么走下去,不会距离你想要的结果,愈来愈远?”

柳清风笑容苦涩,举目远眺,感慨道:“只能走走看,不然我们青鸾国,从皇帝陛下到士子书生,再到乡野百姓,所有人的脊梁骨很快就会被人打断,到时候我们连路都没法走。饮鸩止渴,谁都知道是坏事,可真要渴死了,谁不喝?就像在狮子园祠堂,那个我很不喜欢的柳树娘娘唆使我父亲,将你牵连进来,我如果只是局中人,就做不到像柳清山那样挺身而出,坚守着柳氏家风,我柳清风权衡利弊之后,就只会违背本心。”

柳清风收回视线,笑道:“所幸事情没有到最糟糕的境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这个当兄长的,就来念那难念的经,好读的书,就让我弟弟去读。”

陈平安瞥了眼李宝箴落水的方向:“你比那家伙,还是要强不少。”

陈平安又望向芦苇荡远方厮杀处,喊道:“回了。”

然后陈平安对柳清风说道:“你们可以救人了。”

柳清风问道:“为何不直接杀了李宝箴?”

陈平安摇头道:“以前答应过别人,要放过李宝箴一次。”

朱敛一掠而至,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满脸遗憾,自己才刚刚手热,接下去就该那老车夫筋骨酥软、欲仙欲死了。

只是看陈平安不愿说话的样子,朱敛便没有说些玩笑话,只是默默跟随。

柳清风突然对着陈平安的背影说道:“陈公子,此后最好不要留在京城附近等待机会,想着既遵守了承诺,又能够再次遇上李宝箴。”

陈平安转过头,笑问道:“为何?”

柳清风笑着摇摇头,没有泄露更多。

大骊王朝即将会派遣两人,分别担任他柳清风和李宝箴的扈从,据说其中一人,是昔年卢氏王朝的沙场砥柱。但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致命之处在于,大骊国师崔瀺如今极有可能仍然身在青鸾国。

陈平安一行渐渐走远。

老车夫将奄奄一息的李宝箴救上来,轻轻出手,快速帮李宝箴吐出一肚子积水。

李宝箴过了半天才缓过来。

鬼门关逛游了一圈,他坐在道路上,神色怔怔。

老车夫站在李宝箴身边,转头望向柳清风。柳清风笑着摇头。于是李宝箴又一次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儿。

李宝箴背对着互换眼色的两人,这个今夜狼狈至极的公子哥,伸手一阵使劲拍打脸颊,然后转头笑道:“看来柳先生还是很在乎国师大人的看法啊。”

柳清风蹲下身,微笑道:“换一个人来青鸾国,未必能比你好。”

李宝箴装模作样打了个嗝:“又吃泥土又喝水,有点撑。果然是江湖水深,容易死人,差点就凉在水底了。”

柳清风将李宝箴搀扶起身:“看来我们还得回一趟狮子园,先给你换上一身衣衫。”

李宝箴歪着脑袋,蹦跳了好几下,将耳朵里的水晃出来后,笑容灿烂道:“不用换不用换,让自己长点记性,省得以后还觉得老天爷第一国师第二我第三!”

柳清风没有说什么。

上车后坐入车厢,李宝箴瑟瑟发抖。

马车缓缓前行,一直离开芦苇荡驶入官道,都没有再遇上陈平安一行。

柳清风淡然道:“第一,我劝你返回狮子园,不然到了县衙官署,我还得照顾卧病不起的你。第二,再劝你,也是告诫自己一句话,以言伤人者,利于刀斧;以术害人者,毒于虎狼。”

李宝箴嘴唇发白,盯着这个家伙,牙齿打战,问道:“柳清风,你知不知道我这次与那个陈平安狭路相逢,失去了什么?这些轻飘飘的话语,需要你来讲?”

柳清风问道:“有命重吗?”

李宝箴咧嘴笑了:“那倒是没有。”

他转头对老车夫喊道:“掉头回狮子园!”

柳清风开始闭目养神。

李宝箴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将眼前这人,视为能够与自己平起平坐的盟友。

又或者,李宝箴承认当下的自己,确实不如这个柳清风。名为清风,心如死灰,却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为人处世,用心专者,不闻雷霆之震惊。

不承想小小青鸾国,还能生出这种人物。

石柔是心境最轻松的一个。

莫名其妙连夜出城,还说是要见一个老乡。

裴钱没太当回事,可是石柔却感受到了陈平安身上藏着的那股陌生气息——杀意。

果不其然,朱敛跟人大打出手。

所幸陈平安和朱敛返回后,说“没事了”。

石柔没有多问,只要是陈平安亲口说没有事,可信。换成朱敛,就算把胸脯拍烂,保证没有后顾之忧,石柔都不信。

裴钱虽然不明就里,可是朱敛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味,还是十分吓人。

裴钱轻声问道:“师父,是家乡那边的仇家?”

陈平安想了想,吐出一口在心胸间积郁已久的浊气,摘下养剑葫,喝了口从青鸾国京城酒肆买来的雾凇酒,微笑道:“不用管这些,告一段落了。”

裴钱点点头,然后笑问道:“师父这次出手,是赚了还是亏了?”

朱敛知道陈平安得了一张符箓和一块玉佩。虽然没有仔细看过,但是朱敛认准一点,陈平安的老乡,只要是在外边瞎逛荡的,估计没哪个是平常人,比如老龙城的郑大风,以及后边匆忙露了个面就走的李二,一个九境,一个十境,所以陈平安从那个家伙手上抢来的两件东西,绝对值钱。

只是陈平安却说道:“不亏不赚,得手的两件东西,我刚好可以送给一个更适合拿着它们的人。”

裴钱哦了一声。没事就好。

她转头遥遥望了一眼青鸾国京城,一手拿着行山杖,一手握着手拈小葫芦。

朱敛转过头,石柔也随之视线偏移。

朱敛笑问道:“石柔姑娘,在担心我?”

石柔闭口不言。

朱敛啧啧道:“石柔姑娘你是不晓得,与我交手之人,是一位远游境武学大宗师,一身修为登峰造极,实力强悍至极,一拳山崩地裂,再一拳搬山倒海……”

石柔讥讽道:“这都没打死你,你朱敛岂不是拳法通天,世间无敌了?”

朱敛嘿嘿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是那位大兄弟太客气,从头到尾就不愿意跟我换命,不然我没办法这么全须全尾地站在你身边,少不得要石柔姑娘见着我皮开肉绽、双臂白骨的凄惨模样,到时候石柔姑娘触景伤情,伤心落泪,我可要肝肠寸断了,肯定要怒发冲冠为红颜,回去将那大兄弟散落各方的碎块尸身,给重新拼凑起来再鞭尸一顿……”

石柔当作耳旁风。

陈平安突然说道:“这趟去了大隋山崖书院后,我们在回龙泉郡的路上,可能要去找一个府邸隐匿于山林的嫁衣女鬼,道行不弱,但是不一定能找到她。”

朱敛惊喜道:“少爷,那嫁衣女鬼俏不俏?比之石柔姑娘生前模样如何?”

陈平安笑道:“当年第一次见到她,她身穿一袭鲜红的嫁衣,惨白的脸庞,只觉得瘆人,具体长得如何,没太注意。”

裴钱偷偷咽了口口水,拿出一张符箓贴在额头。

陈平安轻声问道:“那个八境老者,你大概出几分气力能够打赢?”

朱敛有些难为情:“少爷,我与人捉对厮杀,手一热,就会倾力而为。所以如果少爷再晚上片刻喊我停手,那个大兄弟可就真要被大卸八块了,当不当得成水鬼,都两说。”

陈平安无奈道:“是个……好习惯。”

朱敛悻悻然。

裴钱幸灾乐祸道:“老厨子,这回咋不溜须拍马了,不说是跟我师父学的啦?”

朱敛呵呵一笑,一脚踹在裴钱屁股蛋上,裴钱身体前扑,只是下意识就以行山杖往地面一戳,身形围绕行山杖飞快旋转一圈,没急着大骂朱敛,也不好奇自己为何没摔倒,拔出那根相依为命已经很久的行山杖,跑到了陈平安身边,疑惑道:“师父,怎么我这根‘山神老爷’到现在都没有断掉啊?你瞧瞧,连一点裂缝都没有哩。难道一开始就给我捡到宝啦?真是某位山神老爷栽种的神仙树木?”

陈平安笑着不说话。

朱敛哈哈大笑道:“是少爷早早帮你以仙家的小炼之法,炼化了这根行山杖,不然它早稀巴烂了,寻常树枝,扛得住你那套疯魔剑法的糟践?”

裴钱挠挠头:“这样啊。”好像感觉很意外,又理所当然。

然后想法比较天马行空的裴钱抬起头,眼巴巴看着夜幕:“咋还不下雨呢?”

陈平安以六步走桩边走边问道:“为什么要下雨?”

裴钱也一边演练白猿背剑术,行山杖暂且当作她的剑,一边回答道:“下了雨,我就可以帮师父撑伞了啊。”

朱敛又一脚踹过去,被裴钱灵活躲开。朱敛笑骂道:“你个光吃饭不长个的饭桶矮冬瓜,怎么给少爷撑伞?”

裴钱纠结万分,颓然丧气道:“也对。”

陈平安安慰道:“心意到了就行了。”

朱敛笑道:“这个赔钱货,也就只剩下心意了。”

裴钱对朱敛怒目相向:“如果不是看在你受伤的分上,非要让你领教一下我自创的疯魔剑法。”

“来来来,咱们练练手。”

朱敛一步跨出,裴钱哈哈大笑,绕着陈平安开始奔跑。石柔一时间有些失神。

一直围绕在陈平安身边的裴钱,虽然上山下水,还是一块小黑炭,可当她奔跑在明月当空、光辉素洁的大道上时,小姑娘身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皎洁光明。

就是不知道,有朝一日,裴钱自己一人行走江湖的时候,会不会是截然不同的光景?比如一轮大日骄阳,远远看一眼,旁人都觉得灼烧眼眸?

只是随着一起跋山涉水后,石柔就开始后悔自己竟有这种无聊想法了。裴钱这个丫头,实在是太野了!

入夏已经有段时间,即将到达那座位于青鸾国东面边境的仙家渡口。

这天在深山老林中,裴钱跑去稍远的地方拾取枯枝用来烧火做饭,回来的时候,一身泥土,满头草,她逮着了一只灰色野兔,正扯着野兔耳朵。她飞奔回来,站在陈平安身边,使劲摇晃那只可怜的野兔,雀跃道:“师父,看我抓住了啥?!传说中的山跳唉,跑得贼快!”

陈平安笑道:“今天我们只吃素不吃荤,放了吧。”

裴钱错愕,随即有些不舍,辛辛苦苦才抓到的,便问道:“师父,能不能养肥了再杀了吃?我找根长绳子绑住它,一路上我带着它好嘞。”

陈平安摆摆手:“真想吃肉,回头让朱敛给你抓只野猪。”

裴钱想了想,还是一笔稳赚买卖,放了就放了吧,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身体旋转一圈,将手中野兔使劲丢掷出去,嗖一下,不知是幸运还是可怜的野兔瞬间没了影儿:“飞吧,小老弟!”

石柔伸手扶额。

裴钱拍拍手掌,蹲在搭建灶台的陈平安身边,好奇问道:“师父,今儿是啥日子吗?有讲究不?比如说是某位厉害山神的诞辰啥的,所以在山里头不能吃荤?”

陈平安只是微笑道:“没讲究。”

边境上那座仙家渡口,是陈平安见过的最没架子的一座。不但没有遮遮掩掩的山水禁制,反而生怕世俗有钱人不愿意去,还离着几十里路,就开始招徕生意。原来这座渡口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路线,比如去青鸾国周边某座仙家洞府,可以在山巅的钓鱼台上,抛竿去云海里垂钓某些珍稀的鸟雀和飞鱼。所以,一路上熙熙攘攘,人满为患。

陈平安在这边,听到了许多京城那边的消息。

比如唐氏皇帝顺应民心,将儒家作为立国之本的国教。至于佛、道两家是谁排在第二,据说还需要等待。

一座叫白云观的京城小道观,突然就成了青鸾国皇室烧香拜神的御用道观。

白水寺一个原本籍籍无名的年轻僧人,开始为世人说法,在寺庙内,在通衢大道,在市井坊间,传闻说得极其朴素粗浅,蒙学稚童也能听懂。

顺顺利利登上了那艘不大不小的仙家渡船后,裴钱好像便有些兴致不高,心情不好。她在陈平安屋子抄完书后,就要默默返回自己的房间,跟以往的裴钱,判若两人。

陈平安便去问朱敛,朱敛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陈平安只得去问石柔,石柔便说了自己的见解。

陈平安喊住裴钱,带着她一起离开屋子,去船头欣赏云海风景。

一大一小在渡船栏杆那边,陈平安摘下养剑葫,准备喝酒。

裴钱掏出那只手拈小葫芦,高高举过头顶,左看右看。

陈平安到底还是没有喝酒,将酒葫芦在腰间别好,转头笑问道:“有心事?”

裴钱使劲踮起脚,趴在栏杆上,轻声问道:“师父,会不会到了山崖书院,你就只喜欢那个喊你小师叔的小宝瓶,不喜欢我了啊?”

陈平安眺望远方,摇摇头:“不会啊。”

裴钱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臂环胸:“我不信唉!”

陈平安坐在她身边,抬了抬脚,给裴钱使了个眼色。

裴钱一看到他脚上那双靴子,立即笑眯起眼,双指拈住黄皮小葫芦,晃了晃:“师父,我们喝酒!”

陈平安大笑着重新摘下养剑葫,跟那只小葫芦轻轻碰了一下,喝了口酒。

裴钱假装自己小葫芦里也有酒,做了个仰头喝酒的样子,然后站起身,后退几步,貌似晕晕乎乎,跟醉醺醺的小酒鬼似的,晃来晃去:“哎哟,师父,喝多啦喝多啦……”

陈平安看着这一幕,忍俊不禁。

陈平安刚要出声提醒,裴钱就轻轻撞到了从那边走过的一名魁梧男子。那人腰佩长刀,嗤笑一声:“不长眼睛的小东西,给老子滚远点!”

那男子一巴掌按住裴钱的脑袋,手腕一拧,就要将裴钱摔出去。只是不等他加重力道,手腕就被先前只看到一个负剑背影的年轻人握住了。

裴钱赶紧对那人说道:“对不起,我刚才没看到你们走过,对不起啊。”

男子皱了皱眉头,约莫是觉得出手被阻,丢了脸面,不信邪了,他骤然间加重力道,就要以罡气弹开这个不知死活的绣枕头,再将那碍事的小黑炭摔出去。

只是一瞬间,手腕处传来剧痛,以至于悬佩长刀的魁梧壮汉竟是扑通一声,直接跪地,大汗淋漓。

陈平安对裴钱微微一笑,示意她站在自己身后。

陈平安一手握葫芦,搁在身后,一手从握住那名纯粹武夫的手腕,变成五指抓住他的天灵盖,弯腰俯身,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找死?”

五指如钩。那名魁梧壮汉脸色惨白,咬着牙不求饶。

实在吃痛难忍,那汉子厉色出声道:“梁子结下了,这事情没完!”

与他结伴游历乘坐渡船的七八个人,一拥而来,就要仗着人多势众,找点乐子,刚好打残这一大一小当作解闷。结果两把飞剑,恰好悬停在冲在最前边的男子眉心处。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如坠冰窟,盛夏时分,遍体生寒。

天底下就数剑修杀人,最理直气壮!

只是那伙人应该不知道,不提什么剑修不剑修,只就结梁子这件事而言,陈平安真没少做,而且那些死对头的来头都不小。所以,陈平安最不怕的就是这件事。

陈平安一手提拽起跪地的魁梧壮汉,然后一脚踹在那人胸口,壮汉倒飞出去,撞倒好几个同伴,鸡飞狗跳,然后难兄难弟一起拼命逃窜。

陈平安回头对裴钱微笑道:“别怕,以后你行走江湖,给人欺负了,就回家,找师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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