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新年里的人们

第40章 新年里的人们

北上驿路重新开辟通行,使得原本就热闹的红烛镇更加歌舞升平。

夜间,一艘悬挂青竹帘子的画舫悠悠然驶出水湾,驶向小镇,才刚刚进入那条将小镇一分为二的河水,就有生意临门。来人是一名身穿锦缎的老者和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壮汉,瞧着像是有钱老爷带着护院家丁出门来喝酒了。

画舫属于中等规模,有五名船家女,两人撑船,两人弹琴煮酒,剩下一个姿色最出众的美娇娘坐在老人身旁小心伺候,如小鸟依人,这让老人开怀大笑,伸手指着对面的粗朴汉子道:“怎么样,老谢,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老话说得没错吧?”

那汉子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为人耿直,从煮酒女子手中接过一杯酒,道了一声谢后,对老人说道:“别老谢老谢的,我跟你不熟。”

老人是个脸皮厚的,接过酒水的时候,趁机摸了一把船家女的手背,还不忘朝那曼妙女子眨眼挑眉,把那船家女给恶心得不行,只是不得不强颜欢笑罢了。

老人才不管这些,有滋有味地喝了口酒:“你跟我不熟,可我跟你熟啊,你老谢的名头可是从东北边一直传到了南边。每次跟老友说起你,他们得知你跟我是同乡后,一个个求着我帮忙引荐,说是这等大英雄大豪杰,不见一面,实在遗憾。”

汉子只是皱眉不语,低头喝酒。

老人留着两撇胡须,此时盘腿而坐,脑袋歪斜,望向岸上的灯红酒绿,一手旋转酒杯,一手手指摩挲着胡须,这副尊容,旁人怎么看怎么猥琐下作。更何况老人盘腿而坐,膝盖故意抵住身边女子的丰满臀部,就连那个见惯风雪月的女子都后悔没有坐在沉默寡言的汉子旁边。

老人抬臂抚须的时候露出一截袖管,画舫里头善于察言观色的船家女们都有些失望。原来老人手腕上系着一根幽绿色长绳,若是戴在稚童手上还算有几分纤细可爱,可戴在老头子手上,实在是不伦不类。

老人突然收回视线,询问身边的漂亮女子:“你们欢场女子,信不信山盟海誓?”

不但是这名女子不知如何作答,其余船家女也都面面相觑,不知老头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人哈哈大笑,伸手指向对面的汉子:“找他,真管用。他可是一个山大王,管着好些大山,山盟海誓,山盟海誓,这里头的山盟……”

汉子皱眉不语,缓缓喝着酒,心不在焉。

老人指了指自己:“其实找我也有用,天底下有座很高很高的楼,名字老霸气了,叫镇海楼,在海边,我家就在镇海楼附近。”

汉子终于忍不住,满脸不悦:“姓曹的,你跟她们显摆这些做什么?”

老人喝了口小酒,夹了一筷子下酒菜,斜眼看那汉子:“正是跟听不懂的她们聊这个,才有意思。跟山上人显摆这些,那才叫没劲。”

汉子眉宇之间充满阴霾,闷头喝酒。

山盟海誓,在世俗王朝的市井坊间,如今被行走四方的说书先生们提起,多用于男女之间的情爱,其真实含义,寻常老百姓早已不知。

事实上这个说法,对于山上人颇为重要,是指修行之人,可以分别对山、海起誓,誓言拥有妙不可言的约束力,比起山下百姓买卖之间的白纸黑字还要管用。

山盟的山只要是国境内朝廷敕封的五岳正山就可以,练气士境界越高,对于山岳的品秩要求就会越高,多是大国之间的同盟,或是生意上的契约,随着时间的推移,媒妁婚约逐渐占据多数。海誓,则已经失去绝大部分意义。因为随着世间最后一条真龙的陨落,浩然天下的五湖四海,九洲之外的九大版图都已无主,世俗王朝又没有权力敕封五湖四海的正神,因此再没有名正言顺的水神能够出面统御那五座巨湖以及那四座广袤无边的海面。相传,日出东方而落于西山,这个日出之地,就在东海某处。

曹姓老人丝毫不顾及汉子的感受,吃着下酒菜,嚼出很大的声响,伸手放在身旁女子的大腿上,笑眯眯问道:“这位美人姐姐,晓得雄镇楼吧?”

女子摇头。

“这怎么行!”老人轻轻拍打女子结实有弹性的大腿,“容小弟我给你说道说道。咱们这人世间啊,存在着九座不知道由谁建造的气运大楼,分别矗立在九个地方。其中八座高耸入云、几乎通天,分别是镇山、镇国、镇海、镇魔、镇妖、镇仙、镇剑,镇龙。这八座大楼都是二字名称,唯独最后一座,是三个字,最为古怪,叫作……”

汉子一拍筷子,怒色道:“够了!曹曦你有完没完?!”

随着筷子拍在案几上,与此同时,所有船家女都陷入一种古怪状态,并不妨碍她们呼吸,手上动作也娴熟无碍,可是好像对于船上近在咫尺的两名外乡客人,完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既然都到了这里,咱们俩的身份很快就会被看穿,你谢实好歹是从骊珠洞天出去的人物,若是刻意隐蔽身份,反而让人怀疑,还不如像我这样,大摇大摆走入小镇,说不得还要打一架,让大骊见识见识,省得他们不把一位陆地剑仙当回事。”

曹曦说到这里,看了眼对面的汉子,笑嘻嘻道:“都说北俱芦洲的谢实光明磊落,如头顶悬空的大日骄阳,平生不做半点亏心事,怎么,这次要破例啦?”他身体前倾,从一只粉绿色小瓷碟中夹起一块腌萝卜丢入嘴中,“不就一件破烂瓷器嘛,只要你开口,再点个头,我帮你出面解决。谢实啊谢实,真不是我说你,你说咱们好歹混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给人牵着鼻子走,不窝囊啊?”

谢实嗤笑道:“买了你本命瓷的家伙,就是什么好说话的货色了?”

曹曦一脸惊讶道:“怎么,老谢你消息不够灵通啊,没听说我家里一个晚辈刚刚跟醇儒陈氏嫡系的一名女子订了一桩婚?陈氏请一位陆家高人帮着算了一卦,你猜怎么样?八个大字:良人美眷,天作之合!这事情真不是我吹嘘什么,在咱们那个洲,真不是什么小事情。”

谢实冷笑:“这种事情,你不害臊就罢了,怎么还能一脸得意?谁给你的脸皮?”

曹曦皮厚如墙,反问道:“咋就丢脸了?我家子孙凭真本事拐骗来的媳妇,我这个当老祖宗的,为何不能乐和?”

谢实双手环胸,眯眼沉声道:“说吧,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喊到这里来?如果是关于那件瓷器的事情,你不用再说了,我不会答应的。自家事自家了,更何况我信不过你。”

曹曦“哎哟”一声,去揉眼睛:“不愧是享誉一洲的谢大侠,这一身凛然正气真是光彩夺目,我得赶紧揉揉眼睛,要不然经受不住……”

这个看似荒诞不经的老头子,手腕上的那根绿色丝绳再度显现出来。

南婆娑洲皆知,曹曦的剑术在陆地剑仙之中不算拔尖,可是他那把佩剑,作为一件法器,足可跻身一洲前十。他手腕上系挂的,就是那把佩剑。

谢实对于这些算不得秘闻的别洲消息早有耳闻,可即便如此,仍是直接问道:“你是需要打一场,才能闭嘴?”

曹曦只是吃菜喝酒,摇头晃脑道:“南婆娑洲都说我曹曦喜怒无常,性情乖张。谢实,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很难打交道?”

谢实开始闭目养神。

曹曦晃了晃筷子:“大错特错。世上最难打交道的人,是你这种人,太难交心。”

谢实闭着眼睛:“我的耐心有限。”

曹曦翻白眼道:“好吧,说正事。有人看不得大骊宋氏崛起,你谢实偏偏死脑筋,信守承诺,不得不出山,以至于那倒悬山之行都不得不耽搁下来。”

“不凑巧,醇儒陈氏见不得齐静春的好,连带着对大骊也印象极差。只是如今变了主意,原因不明,我也不在乎,反正醇儒陈氏不但在小镇以东宝瓶洲龙尾郡陈氏的名义开办学塾,还让我走这一趟远门,算是给我家那个子孙出的彩礼钱,为的就是拦下你。”

“虽然不知具体谋划,但是我继续出现在这里,接下来就会好好盯着你。”

谢实没有睁眼,嘴角有些讥讽:“你确定拦得住?”

曹曦总算吃完了一盏盏小碟里的各色菜肴,放下筷子,胸有成竹道:“我不确定能不能打过你,但是确定我拦得住你。”

谢实猛然睁开眼,转头望去。

一名相貌年轻的剑客没有悬佩长剑或是背负长剑,而是横放长剑于身后,双手手肘懒洋洋抵在剑鞘之上,就这么微笑着与谢实对视。

此人在那悬挂“秀水高风”匾额的嫁衣女鬼楚夫人府邸前,长剑出鞘不过寸余就以一条被他搬到身前的袖珍山脉硬生生挡下陆地剑仙魏晋的凌厉一剑。

在红烛镇,他跟阿良见过面喝过酒。在绣江渡船上,他又跟陈平安打过招呼,当时好像还是陈平安第一次与人抱拳行礼。最后也是他和一名属下刘狱,带着棋墩山魏檗去往龙泉。魏晋当时对他的称呼是“墨家的那个谁”。

陈平安对着那把槐木剑,在屋子里坐了很久,发现如何都静不下心来,看书不行,练字不行,甚至就连走桩和立桩都不行。于是他背着背篓,装好槐木剑,离开祖宅,走出泥瓶巷,径直赶往落魄山。看到他出现在竹楼前,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都大吃一惊。

陈平安走上竹楼二楼,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粉裙女童想要跟上,被青衣小童抓住脖子,轻声教训道:“你真是傻啊,没瞧出来老爷心情不太好?”

粉裙女童一脸茫然,青衣小童拽着她坐在一楼的小竹椅上,信誓旦旦道:“咱们老爷这脾气,就只有两种情况才能让他这么不对劲。”

粉裙女童竖起耳朵,认真聆听。

青衣小童伸出一根手指,压低嗓音道:“一种情况,是丢了钱,而且数目不小。”

粉裙女童深以为然。

青衣小童坏笑道:“再就是老爷受了很重的情伤,比如一个人辗转反侧,孤枕难眠,突发奇想,跑去跟阮秀姑娘表白,结果被她拒绝了。或是跟阮秀姑娘表白的时候,得寸进尺,想要亲个嘴儿,狠狠抱一下,然后就给阮姑娘打了一耳光,骂了句‘臭流氓’,害得咱们老爷一肚子火气,只好来竹楼这边清凉清凉。”

粉裙女童将信将疑道:“老爷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青衣小童哀叹一声:“你不懂我们男人啊。”

陈平安在二楼盘腿而坐,透过栏杆间隙望向远方,槐木剑横放在膝盖上。

他掏出那块银色剑胚,低头凝视着它。

不同于泥瓶巷内的异样动静,此时剑胚安静如死物。

不知为何,陈平安已经心境平和,甚至比平时练拳的时候还要心稳,头脑清明,思绪清澈。他重新抬起头,攥紧手心的剑胚,语气平静道:“不是我的,哪怕在我脚底下,我捡起来后,只会主动找到失主,还给别人。是我的,就是我的,你哪里都不能去,就算你逃到了天边,我都会把你抓回来。”

银色剑胚逐渐变得温热,没过多久就滚烫。陈平安咬紧牙关,只是单手握紧它,另外一手轻轻放在槐木剑上,作为某种情绪上的支撑,到后来就不得不死死攥住剑身。

手心早已被灼烧得通红一片,痛彻心扉,神魂颤动。

这种疼痛,除了肌肤血肉,更多是一种类似熔化铜汁浇灌在心坎上的恐怖。十八停剑气运转之法,自然而然开始流淌,一次次冲击着那些命名迥异于当今的气府窍穴,拼死抵御着那股火烫带来的震荡。

之前陈平安一直停滞在六七停之间,死活无法突破那道门槛。无论陈平安如何练拳练桩,如何跟青衣小童切磋淬炼体魄,都不得其法,故而不得其门而入。

陈平安为了尽量减轻对疼痛的感知程度,身躯剧烈颤抖的他开始不得不竭力分心去想别处,去想崔东山大声朗诵的圣贤典籍内容,去想年轻道人陆沉的药方字体,想风雪庙魏晋的一剑破空破万法,想今天白鱼飞剑敲击春叶秋风的奇异景象……

一件件事情,想了依旧皆是毫无益处。陈平安除了手心血肉模糊,与剑胚粘在一起,还开始七窍流血。这还不止,他全身肌肤的细微毛孔都开始渗出血丝,最后凝聚出一粒粒触目惊心的血珠。

他的内里更加不堪,体内气府之间的经脉如同被铁骑马蹄践踏得泥浆四溅。

陈平安最后想到了一位姑娘,会心一笑。他也只能会心一笑了,因为他的脸庞早已扭曲出一个僵硬死板的狰狞神色,不可能再有丝毫变化。

陈平安依然在默默遭受着巨大的伤痛,从头到尾,一声不吭。他已经意识模糊,浑浑噩噩。迷迷糊糊之中,陈平安想到了一个个人名,走马观。熟悉的人,景象画面会相对清晰长久一些;不那么熟悉的,就会一闪而逝。有喜欢,有仰慕,有尊敬,有畏惧,有厌恶,有反感,有可怜,有仇恨,有疑惑……

咚咚咚……如有人在用手指叩响少年心扉,像是在询问着什么,直至本心。

仅存一丝意识支撑着不愿认输的少年只能以心声作答,答案连他自己都不会知道。

人力有尽时。陈平安终于支撑不住,向后倒去,后脑勺一磕绿竹地面,略微清醒几分。

嗡嗡嗡。陈平安只觉得肚子里传来一阵古怪的动静。

人身即为小天地,忽起剑鸣不平声!

陈平安彻底昏死过去后,在一二楼之间的楼梯口,青衣小童终于松开粉裙女童的胳膊,后者飞奔过去,满脸泪水,哭成了一只小猫。她一边为陈平安把脉,查看神魂动向,一边扭头抽泣道:“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你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若是老爷死了,我就跟你拼命……”

青衣小童面沉如水:“说你是傻妞儿还不服气,冒冒失失打搅陈平安的气机运转,你会被那股剑气视为敌人,将你打个半死不说,还会耽误了陈平安的证道契机,说不定就要害死他,本来好好的一桩机缘,愣是被你变成一桩祸事。”

粉裙女童伤心哽咽道:“老爷全身都是血,老爷都快死了,这下你满足了吧?我不傻!你就是贪图老爷的蛇胆石。老爷就不该带你回来,你太没有良心了,老爷对我们这么好……”

青衣小童轻轻一跳,蹲在青竹栏杆上,没好气道:“陈平安死没死你说了不算,就你那点道行,知道个屁。”

粉裙女童哭声越来越小,因为她发现陈平安体内的两股气机初期虽显得紊乱且狂躁,此时却是逐渐趋于稳定,如同一场山水相逢,虽然一开始水石相击,溅起千层浪,激荡不已,气象险峻,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变得平稳安宁,因为痛苦而剧烈颤抖的魂魄神意亦是被安抚下来,开始由哀号变作呜咽。

陈平安睡意深沉,那张扭曲狰狞的黝黑脸庞一点一点恢复正常,最后竟是如同襁褓里的婴儿,睡得格外香甜。

粉裙女童欣喜万分,满脸泪痕,对青衣小童低声道:“老爷没事了,就是真的睡着了。”

青衣小童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把栏杆当作过道,开始散步。

陈平安一晕,粉裙女童就没了主心骨,只得向青衣小童求助:“接下来怎么办?”

青衣小童在栏杆上走来走去,沉吟不语。说实话,他只模模糊糊知道一个大概,之后如何处置陈平安,还真不敢妄下断论。他是垂涎陈平安的蛇胆石不假,可要说让他乘人之危,做出落井下石的勾当,还真小觑了他这位御江水神的好兄弟。他宁可正面一拳打死陈平安,光明正大地抢了那堆小山似的蛇胆石,也不会鬼祟行事。出来混江湖,要讲点道义。这一直是他恪守的江湖规矩。

水神兄弟曾经在一次酩酊大醉后,对他说了一句贼有学问的言语:“江湖道义不能太多,可总该有那么点儿,半点不讲,就是条真龙,迟早也得淹死在江湖里。”

青衣小童心神一凛,然后眼前一暗,抬头望去,发现一位白衣神仙站在自己身边,一脸欠揍的笑意,正在俯视着自己。

魏檗对青衣小童微笑道:“小水蛇,你没有想杀你家老爷,我很意外。”

青衣小童最受不得这个家伙的那张英俊笑脸,好像两人天然相冲,尤其是当魏檗以居高临下的语气调侃自己时,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子当初没杀你全家,我很后悔!”

魏檗大袖扶摇,潇洒跳下栏杆,轻轻拍了一下青衣小童的脑袋,笑呵呵道:“调皮。”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拍,却把青衣小童拍得两脚扒开,一屁股跌坐在了栏杆上,疼得他捂住裤裆,龇牙咧嘴。如果换成别的地方,就是一座铜山铁山也能给他坐塌,可这座小竹楼真不是一般的结实牢固。

魏檗坐在陈平安身边,一手搭住陈平安的手腕,脉象沉稳,是个好兆头。

粉裙女童低声问道:“魏仙师,外边天凉,要不要把我家老爷搬到屋里头?”

魏檗笑道:“你是蛟龙之属,先天对酷暑严寒有着极好的抵御,所以可能感觉不深。其实这栋竹楼有一个好处,就是冬暖夏凉,即便是一个常人,大雪天在竹楼里脱光了衣服,也不会冻伤筋骨。所以任由你家老爷在这里躺着睡觉,不去动他分毫,更加妥当。”

粉裙女童松了口气,赶紧给魏檗鞠躬致谢。

魏檗对此不以为意,笑问道:“陈平安有没有带上换洗的干净衣物?”

粉裙女童摇头道:“老爷这趟上山,应该没想着待多久,背篓里不曾放有衣衫。”

魏檗皱了皱眉头,看着陈平安身上衣服就像是血水里浸泡过的,等下醒过来,还穿着这么一身,肯定不是个事儿,就提议道:“你们去小镇上买衣服也好,去泥瓶巷拿衣服也罢,速去速回,陈平安应该不需要太久就会清醒。”

粉裙女童“哦”了一声,就要离开。

青衣小童眼神阴沉,死死盯住魏檗:“我信不过你。”

魏檗想了想:“那你留下。”

青衣小童抛给粉裙女童一颗金锭:“除了给老爷买新衣服,给咱们俩也准备几套。”

粉裙女童笑道:“我不用。”

青衣小童板着脸道:“我就跟你客气一下。”

粉裙女童有些伤心,一溜烟跑下竹楼,飞奔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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