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去国子监读书,不单是想你读书进学,更是想让你读书明理,懂天道,知礼数,走正道。
三哥哥送你那本时文,里头不单是八股文章,还有修身自持,还有自强不退,还有天地立心!
宝玉是你的嫡兄,即便性情不和,也应相守以礼,不许你动一点歪心思,不然别想在家立足!」
贾环嘟嘟囔囔说道:「三姐姐,我错了还不成,我答应你绝不会去弄宝玉。
但是我说的也不是瞎话,他读书就是蠢蛋,满嘴禄蠹的东西,他也配读书进学。
总有人一日我能羞死他,就算他是嫡出,那也不顶用……」
探春见兄弟双目发亮,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但也不去说破,微松了口气,话语却半分不软。
说道:「你就住嘴吧,没出息样儿,就唠叨些没用的。
跟我去见老爷太太,再去西府见老太太,今日是入监大事,闭紧嘴巴,不许多言,打躬作揖就行。」
……
东路院,宝玉房。
袭人和彩云忙忙碌碌,指派丫鬟婆子,将宝玉出门物件,全都搬去马车上。
虽宝玉不像贾琮住监,随身的包裹物件,似乎也没少了多少。
王夫人问道:「宝玉这回可是出门读书,随身的小厮跑腿可妥当?」
袭人说道:「太太尽管放心,李贵带三个小厮跟着,里外都妥当。」
王夫人说道:「宝玉,这回去国子监读书,一定好生下点功夫。
你珠大哥哥十五岁,都已经考中院试秀才,你如今也十五岁,却还没下过场,拖下去可不得了。
虽说读书是辛苦事,但如今家里这等情形,再不读书让人说闲话。
这也是没法的事情,你也好生刻苦两年,只要能够进学,也能给我争口气。
省的风光荣耀都被人抢去,白白让人看轻了二房,将来二房能否出头,可都看在你身上。」
宝玉听王夫人唠叨,本来今日心中极苦痛,越发泛起一股厌烦。
自己千藏万躲,还是躲不开这一日,满腔清白情怀,终究要做一禄蠹。
国子监在旁人眼中清贵,但落在宝玉这番见识,他始终对其极不屑的。
太太居然还提珠大哥哥,当年他就是沉迷科举功名,不懂得迷途知返。
每日沉浸这些狗屁圣贤之论,终于糜丧心智,耗尽了心血,最终才会英年早逝。
这等家门前车之鉴,锥心之痛,太太难道就忘了,竟又逼自己走这条死路。
可见诗书举业之事,当真扭曲人伦善恶,即便老爷如何打骂,自己这番胸怀见识,终究没有半点错的。
可惜自己情怀透彻,早早看透其中奸恶,但又知之而不得为之,实乃天下之大痛也!
若自己也苦读诗书而死,这些人再后悔可就晚了,没想到两兄弟最终走了同路,当真呜呼哀哉。
到了那个时候,林妹妹宝姐姐等家中姊妹,该是何等心痛,必定要用眼泪来葬我……
……
宝玉正想的极度悲愤陶醉,心中又喜欢又哀伤,旁人怎知他内心这等波澜。
彩云拿了一件靛青团花暗纹圆领袍,正准备给宝玉换上。
这件袍子是年前新作,颜色样式文雅大度,本就要让宝玉入监穿。
宝玉思绪被彩云打断,心中着实有些不高兴,看到她手上的靛青新袍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说道:「这幺俗气老朽颜色样式,可让我怎幺穿出去,你也是做老了事的,怎幺越发糊涂。
去拿那件大红金莲团花袍子,怎幺也是去国子监读书,总要穿的稍许庄重一些……」
…………
彩云好心拿了新袍子,反而被宝玉抢白一番,心中很是郁闷委屈。
彩云不觉得宝玉穿的红彤彤,有什幺好看养眼的,即便家里几位姑娘也不兴穿红。
史大姑娘倒是爱穿红,不过人家小姑娘长得俏,穿一身红才好看,娇艳得花似的。
即便史大姑娘好穿红,过了年后好像也变样了,穿衣偏素雅精致,倒像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