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湘云一番话,可不仅是不贴心,实在有些戳心窝子,脸上顿时有些掛不住。
袭人一直在旁听著,见史湘云快人快语,宝玉脸色难看,嘴角抽搐,忍不住就要说话。
她心中清楚,史湘云和旁的姊妹不同,小时虽和二爷亲近,但两人稍不顺心,吵架斗嘴常有的事。
放在往日倒也罢了,今日二爷迁居之日,已和二姑娘不自在,又和云姑娘吵架,以后还如何见面。
她连忙上前转圜,说道:“姑娘们的话都极在理,二爷好生记住才是,如今时辰不早了。
我担心二爷错过入户安床吉时,三姑娘和云姑娘就送到这里,等二爷安顿好了,再请姑娘们来走动。”
探春看宝玉脸色,自然很懂袭人意思,说道:“袭人姐姐说的是,还是快些上车,別真耽搁了。”
宝玉脸色发红,想说又不敢说,被袭人牵著上马车,车夫马鞭挥动,马车便向角门而去。
……
探春看著马车远去,微嘆了口气,说道:“云妹妹,你又不是不知宝玉性子。
说读书进学的话,他未必听的进去,自己还白费心思。”
史湘云说道:“总归是一起长大,二哥哥都要成亲了,还这么糊涂荒唐,反而觉得自己有理。
我实在见不得他这样,即便知道他不爱听,我不说心里过意不去,说了出口我心里就乾净。
至於二哥哥能不能听进去,便是他自己的事,我们尽了心意就好。
二房已迁去东路院,等再过些年头,二老爷和太太也老了,二哥哥要还是这样,以后只怕更难。”
湘云虽性子豪爽,言行大大咧咧,但毕竟生在世勛豪门,大宅门人情变迁,自然十分清楚。
探春心思精明,湘云虽话未说尽,她却明白其中意思。
如今三哥哥继承世爵,大房掌了荣国家业,虽二房还未分家,但也是迟早之事。
因著老爷和三哥哥的情分,或许会拖上些年头,但是终究是这个结局。
宝玉不愿读书,又没谋生之能,要是分家立户,失了主府庇佑,只怕什么都不是了……
只是探春是个闺阁女儿,这些事即便操心,也是没有用的。
……
史湘云说道:“三姐姐,別说这些不自在的,我们回去陪老太太说会话,然后就回东府。
咱们自己找乐子去,等林姐姐待过外客,姊妹们烤火说话,我和岫烟有盘棋没下完。
三哥哥说过年请戏班,让我听得爽快了,我可还记著呢,得让三哥哥说话算话。”
探春听了这些话,也就放下心思,姊妹两个牵手回內院。
刚走到荣庆堂附近,看到林之孝家的迎面过来,身后跟著两个丫鬟,手上提著两个礼箱。
探春见那礼箱描金涂银,华丽贵气,不像寻常之物,林之孝家的手中还拿著正红泥金拜帖。
问道:“林大娘,这是哪家的拜礼,看著有些不俗,也是府上的老亲?”
林之孝家的笑道:“还是三姑娘有眼光,看出这礼箱不俗,这可不是哪家老亲,是赵王殿下送的拜礼。”
探春听了心中一惊,西府从没和赵王有过交情,怎么突然就送来节礼,这面子可是不小。
史湘云围著礼箱打量,笑道:“怪不得这礼箱这么贵气,原来是宫中之物,我以前也没见过。”
林之孝家的笑道:“府上以前和赵王可没往来,今年不仅送礼拜门,还请我们三爷去王府赴宴。
三爷还这么年轻,能为体面当真厉害,这赵王可是尊贵人,外头都说將来要做天子……”
探春听了这话,脸色一变,看了眼提礼物丫鬟,皱眉说道:“大娘可不能乱说,要犯大忌讳的!”
林之孝家的见探春俏脸微沉,心中也是一跳,她知探春得贾琮宠爱,是个有见识的姑娘。
日常待下人都很和气,如今做出脸色说话,必是自己这话失当。
连忙赔笑道:“都是我说禿嚕嘴,大字不识的老婆子,没半点见识,外头听了歪话,拙嘴笨舌的瞎咧咧。
姑娘可饶了我这一回,以后再也不敢乱说。”
探春拿过那张拜帖,正红帖面印四爪金龙暗纹,气势儼然,这是嫡脉王爵独有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