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出身世家,身份贵重,穿衣起居只怕都是丫鬟伺候,自己过门是客,怎好让他动手。
她虽一向不沾染厨房之事,也觉得看不过去,卷起一节衣袖,露出晶莹如玉的手腕。
便要接过贾琮手上的番薯,说道:“你是大家公子,男儿怎好做厨肆之务,还是我来吧。”
贾琮手臂微微躲开,随口笑道:“这不算什么,我虽出身大家,小时却过得囫囵马虎。
这些事情算不了什么,我记得以前每年入冬,连房里的炭火都不足的。
每次夜里入睡之前,芷芍都要把被子在熏笼上烤热,省的两人挨冻,哪里就都是日日尊贵体面。”
妙玉听多了贾琮少年传闻,自然明了他话中情形,心中泛起怜惜,甚至有些羡慕自己师妹。
……
她默默拿起另一个满是泥渍的番薯,学着贾琮的样子,放进水桶用手搓洗。
妙玉一双纤手白皙如玉,浸泡在泥水之中,似乎并不嫌弃污浊。
贾琮微微一愣,当年在姑苏初见,妙玉的性子如传闻一般,清冷怪癖,一身棱角,难以接近。
如今这等古怪性子,似乎淡去了许多,多了几分温润舒朗之气。
想是她跟修善师太到了神京,芷芍和岫烟都是重情之人,每隔一段时间,便去牟尼院借住陪伴。
三人常常起卧同榻,比起姑苏之时,更加亲密无间,
芷芍和邢岫烟都是宽厚柔和性子,或许正是这等缘故,让妙玉的性子有了些潜移默化。
贾琮微微一笑,两人都不说话,各自清洗手中番薯。
浑浊不明的泥水中,两双手偶尔撞到,一点不显痕迹,相互默契躲开。
清风撩动,妙玉鬓角青丝飘动,偶尔掠过贾琮脸庞,带着蒙昧不明的馨香柔意。
等到桶里清水换过三次,水清透彻,妙玉双掌纤纤,明晰夺目,令人心动。
贾琮心中泛起异样,似乎隔着水波,能感受到她掌上几分温软……
……
等到贾琮将几个番薯漂洗干净,将厨房灶台炉壁稍加清理,又在灶下点燃柴火。
妙玉好奇的在一旁观看,又见贾琮将清洗好的番薯,挨个放入灶内,并贴着灶壁摆放。
等到炉火渐旺,没过多久,炉壁内透出浓郁的香甜之气……
妙玉正心中觉得稀罕,见芷芍端着药碗进来,笑道:“三爷你和师姐在干嘛呢?”
妙玉听了芷芍这话,俏脸竟莫名其妙一红,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贾琮笑道:“金陵那边送了不少番薯和香芋,我送些过来给师太和妙玉尝鲜。
正在做烤番薯呢,依着你的口味,必定会喜欢这一口。”
芷芍嗅着炉壁内散出的香气,笑道:“这味道香香甜甜,闻着我肚子都饿了。”
妙玉问道:“静慧,师傅吃过药安稳吗?”
芷芍说道:“师傅挺好,晚上斋饭吃了不少,吃过药汤又说了不少话,我已伺候她睡下了。”
贾琮拿着筷子,将炉壁内的番薯翻转几次,便一一夹出装盘。
芷芍端着几张马扎,三人坐在厨房门口,贾琮将滚烫的烤番薯,放在风口处稍许吹凉。
捡出其中一个,拨开一半外皮,递给妙玉,又剥了另外一个递给芷芍,最后才轮到自己。
空气中弥散着烤番薯香甜气息,芷芍赞道:“三爷,这外夷的吃食,甜甜糯糯,竟然这等可口。”
妙玉也说了一句:“只是用火略微烤炙,便又这等滋味,当真少见。”
贾琮笑道:“这东西不仅容易整治,还极好果腹,再贫瘠的土地都能养活,还很耐干旱。
如果能在民间大量种植,世间会少去大半饥馑之患。”
……
芷芍一边享用番薯,一边和两人随意谈笑,心情似乎颇为舒畅。
妙玉听贾琮说的有趣,也觉颇有趣味,但她一向举止自矜。
这新奇吃食虽可口,手拿啃食,略有不雅,不愿让贾琮看到她吃相,对着他微微侧过身子。
天色幽蓝,夜风清寒,后厨檐下,灯笼光亮,灶火微红,四下弥漫着温煦的烟火气息。
没过去多久,三人就将贾琮做的烤番薯,全都消灭干净。
贾琮和芷芍倒还罢了,妙玉却微微发愣,她虽茹素多年,但自小教养,饮食不厌精细。
像这等拨皮手拿,啃食为乐,肆意随便,平生未有,自己居然甘之如饴,着实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