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沉默。
自古,宫规森严。
不知多少公主,在成婚之前十几年的时间,一直都困在那座奢华又巨大的监狱。
更不知,有多少女子一入宫门,这辈子都没有离开的机会。
“具体是几岁,我便有些记不清了。”
“但,应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吧,我从崇文馆的一些伴读口中听到了青楼,群玉苑,听说男人都喜欢去那种地方,我便很好奇,想要去见识见识青楼是什么模样,那群玉苑又是什么地方,怎会让那么多男人喜欢。”
正在饮茶的宋言听到这话,便剧烈的咳嗽了两声,面上的表情显得尤其古怪。
好家伙,堂堂皇家公主,居然想去青楼那种地方?该说不愧是洛玉衡吗?
离经叛道都已经无法形容其勇猛!
洛玉衡自是能看出宋言想法,便嗤的一下笑出了声:“你也觉得我这个想法很离谱对吧,身为公主,我就应该乖乖待在宫里,听那些嬷嬷讲什么礼仪规矩,什么女德女戒女则,然后把自己搞的温婉端庄,乖巧大方。然后,等到了合适年龄,父皇便会从勋贵中挑选一个青年才俊,便将我给嫁了,亦或是嫁给他国皇子,为宁国争取一些利益才是正途。”
宋言便摇头:“那倒是没有,我只是觉得,青楼,群玉苑那种地方,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过去,实在是有些危险。”
“毕竟,那种地方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若是不小心受了伤害,便悔之晚矣。”
洛玉衡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会从宋言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案,呆了几息之后便柔柔的笑了。
言儿,果然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她还记得,在她去青楼事发之后,夫子,嬷嬷,便是父皇,母妃,都只是在责备她,这样的行为有失皇室体面,有辱皇室名誉,像宋言这般,最先担心她会不会受到伤害的,倒是第一次遇到。
不知怎地,便觉得心里某种念头变的愈发强烈了。
她抿了抿唇,压下心中某些奇怪的念头:“不管怎样,我是去了群玉苑,当然是伪装过的,我扮做男子模样,那时候我的身材还不像现在这般,穿上男装,大概也会被认为是俊秀一点的富家少爷。”
“只是去过一次之后我便颇为失望,所谓的群玉苑,也不过只是女子多一点,穿着暴露一点,更会诱惑男人一点,除此之外倒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同……跟皇宫也没多大区别,皇宫里的那些妃子,美人,为了引诱皇帝,手段可是比群玉苑的那些女人哨太多。”
宋言眨了眨眼,她很想说,女子多一点,暴露一点,更会诱惑人一点,对绝大部分人来说,便是天堂了。
“而且,群玉苑和皇宫一样,人们也被分成了三六九等,高贵的,低贱的。”
“在我颇感无趣,准备离开的时候,恰巧看到一个老婆子被赶出群玉苑。”
“那老婆子,应是已有七八十岁了。”
“很老。”
“浑身上下的皮肤都皱巴巴的,就像是一株上了年纪的大树的树皮,枯皱,皲裂。头发白,脏兮兮,就像鸟窝,她好像是生病了,整个身子都抖个不停。”
“眼睛空空的,看不到一丁点的光,她的脸也毁了,好几条刀疤。”
“我瞧着她可怜,便打听了一下,才知这人好几十年前便在群玉苑了,听说原本也是个富家小姐,只是遇到了山匪,一家人都给杀光,自己也给山匪糟蹋了。糟蹋了不说,还划了她的脸。”
“她会绣,会针线,恳求老鸨给她一个活计,当时的老鸨瞧她可怜,便允许她留在群玉苑,教着姑娘们绣绣丝巾,香囊之类,只是后来年岁大了,手指便不似之前灵活,针线活便做不了,被打发到后院浆洗衣物。”
“年岁再大,手脚愈发迟钝,身子骨也更差,用龟公的话来说,就她做的那点儿活计,还不够治病的。这次又生病,新换的老鸨便不想再养着她,准备把她赶出去。”
“我瞧着她可怜,便带在了身边,当然,隐去了她曾经在群玉苑的经历。”
许是说的有些多了,洛玉衡感觉唇舌有点干,便抿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
宋言倒是能理解,皇宫那种自然光,自是不会允许有青楼经历的女子进入。
“那一次去群玉苑,回宫我便给父皇逮住了,生平第一次被打了手掌心,倒是也没多疼,多半也就是给夫子看的,父皇还是很疼我。至于那老婆子,我瞧她浑身发冷,触之宛若冰块,我便去问了太医,可惜太医也不知那是什么病症能让人身冷如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