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房海也凑了过来:“外面风大,便莫要在这儿站着了,进屋去,进屋去。”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入了房府。
来来往往也有不少下人瞧见宋言,一眼便认出这是年节时分的贵客,倒是没想到不过只是几个月的时间不见,这位贵客居然能让家主到门前亲自迎接,如此来看,传言应是真的了。也有人瞧见了高阳,眼睛里便不免有些惊讶,这位少夫人,不是听说已经失踪了吗?失踪只是好听一点的说法,实际上房府中多流传高阳已死,怎地现在又忽然出现?还是和冠军侯一起?
一些人心中便好奇起来,只是房府下人显然被调教的很好,他们很清楚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莫要瞎打听,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到了客房,但见圆桌上是满满当当热气腾腾的各式菜肴。
这已经是今晚做的第三次了,不是热菜,是直接撤下去重做,真正的高门大户,不会在这种小事儿上让贵客瞧出半点不是。
餐桌上很是热闹。
房德非常高兴,嘴巴大概是没停过的。
多是询问辽东那边气候如何,可曾适应?要么就是询问高阳这段时间过的怎样,可有受到什么委屈,要么就是询问房婉琳在那边如何。大概,这便是中原汉人的传统,说正事儿之前总是要先唠唠家长里短,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这才一点点扯到正事儿上。
“宋侯这次回京,准备停留多少时日?”房海貌似随意的问道。
宋言抿了抿唇,在房德略有心疼的眼神中,一口吞下一杯三勒浆:“这次不会停留太久,长则十天半月,短则三五日,便要重返辽东了,那边需要有人坐镇。匈奴,女真可都不是什么老实人,但凡有一丁点的机会,他们就会南下。”
“匈奴这次虽遭受重创,但未损根基,那索绰罗更是个野心勃勃,想要入主中原,称宗做祖的,女真那边也有杨家在后面支持。现如今两边更是联手,别看我在朝堂上训斥匈奴女真使团如同猪狗,更是张嘴索赔千万白银,但对方显然不会同意,说不得还要再打一场。”
房德面色也有些凝重,一个匈奴就足够难缠,若是再加上女真,以宁国现在的情况,那当真是极为麻烦的。
“那你准备怎么做?继续据城而守吗?”
宋言便摇了摇头:“据城而守没什么意思,还是要主动出击更为痛快。现在女真那边并未完全统一,所以我估计,完颜广智应该会付出一定代价,从匈奴那边借兵,然后统一海西草原。”
“这里面,便有不小操作的空间。”
房德的眼睛眯了一下:“宋侯没有想过一直留在东陵?现如今有梅武坐镇辽东,主动出击或许有所不足,但老夫相信,以梅武老将军的实力,只是防守的话,便是索绰罗和完颜广智联手,也别想踏入关内半步。”
“待到宋侯坐镇东陵,整顿国内乱象,到那时候区区匈奴和女真,根本不足为虑,若是举全国之力,便是将匈奴女真亡族灭种,也并非不可。”
宋言笑了。
这样的老狐狸说话就是含蓄。
什么留在东陵,整顿国内?
还不就是想要打听一下,宋言究竟是不是真的要造反?有没有想法坐上龙椅?想要知道百官离去之后,宁和帝和宋言私下究竟说了些什么,是不是禅让?
毕竟,便是现在,皇宫中还驻扎着宋言麾下两千五百名银甲卫。
昨日朝堂之上,宁和帝更是当着百官的面宣称,宋言已经造反了。气氛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好像宋言不真个造反都有点说不过去了。下次朝会是在后日……百官心中大抵都是有些好奇的,不知下次上朝的时候,坐在龙椅上的究竟是宁和帝还是宋言。
眼帘垂落,宋言面上的表情多少是有些无奈的:“昨日,老公爷离开之后,陛下单独留了我一段时间,也的确是表示,坐在那龙椅上太久,太累,想让我来做皇帝。”
此言一出,房德,房海,房山,房江,房河皆是眼睛忽然睁大。
便是高阳眸子里都闪过一些惊讶。
也难怪他们会有这样的表情,不管是这个时空还是另一个时空,皇位自古以来都是立嫡立长,要么就是自己有本事,能主动抢到继承权……比如说玄武门对掏,为了提前让老父亲安享晚年发明了太上皇的那位,又比如说愣生生让老父亲多活了四年,在洪武三十五年传位给他的那位。
妥妥的两个大孝子。
但不管怎样,那都是皇室血脉自己争来争去。
传位给外甥女婿,亘古未有。
所谓禅让,无非便是给造反的一方,和被逼下台的一方,都寻了一个体面一点的理由。
之前朝堂上看宁和帝的态度,房德便心有怀疑,毕竟宋言虽然带兵上殿,却从未言语过造反,更从未逼迫过宁和帝,更像是在给宁和帝站台,反倒是宁和帝主动言之宋言已经造反。
显然,宁和帝早就有了将帝位传给宋言的心思。
宋言带兵上殿,恰好给了宁和帝一个借口。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宋言身上,很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宋言究竟会给出怎样的回答,毕竟那可是帝位啊,万万人之上的存在。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扛得住这种诱惑?
“我拒绝了。”
此言一出,四周便是一阵惋惜的声音。
“其实在我看来,对整个宁国来说,将帝位交给我算不得多好的选择。”宋言笑了笑,说着:“现如今的宁国,起义丛生,乱军比比皆是,这本就是揭竿而起的造反,若是让我做了皇帝,那更是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因此要造反,要清君侧,想要拨乱反正的人还不知有多少。”
“旁的不说,福王,晋王,怕是都要起兵。”
“更何况还有其他皇室宗亲,先不说有没有那种实力,至少都有了争一争大位的理由。届时,可以想象整个宁国会是怎般模样,战火纷纷,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满目疮痍,不足形容。”
“为我一人之帝位,害宁国苍生生灵涂炭,吾不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