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解元,谁也不比谁值钱。”唐伯虎摇摇头,接着道:“我那科的主考是梁厚斋先生,他很喜欢我的文章,对我期许极高。次年进京赶考,还为我引荐了礼部右侍郎,大名鼎鼎的篁墩先生程敏政,请他点评我的文章。”
“我登门拜访程学士时,会试主考名单尚未公布。”唐伯虎苦笑道:“所以只是按例拜谒文坛前辈,好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文章,哪曾想过通关节?”
“你没想过别人却想过,”一旁的祝枝山冷笑道:“那科我也应试了,当时大家都说该轮到程学士当主考了。好多人都去他府上拜谒,那个徐经更是奉献了一笔丰厚的润笔费。”
“是,这些都是隐患,若非程学士意外成为副主考,我连命都保不住了。”唐伯虎对苏录解释道:“按例会试主考只能当一次的,可那科主考偏偏又是李阁老。我当时还觉得倒霉,为什主考不是程学士?现在才知道,这其实是老天保佑我。”
“嗯。”苏录点点头,若是程敏政当了主考,那科场舞弊案肯定不会简单了结的。
“然后就进了考场,那年的考题格外刁钻,我却做得极顺。出来之后一交流,发现好多人做得一塌糊涂,这下我就更得意了。”唐伯虎仰头喝下一杯苦酒:
“等候放榜的时候,我们一帮同乡便一起饮酒放松,我几杯酒下肚,那爱人前显圣的老毛病便又犯了。”
他闭上眼,仿佛回到了当年的酒席上,语气带着几分怅然:
“当时众人正猜今科会元归属,我酒劲上头,竟脱口而出:“诸位不必争了,今科会元,非我唐寅莫属Ⅰ'
“便是这句话,让我的好运彻底走到了头……”唐伯虎睁开眼,眸中满是悔恨。
“我那时糊涂啊!以为席间都是知根知底的挚友,吹两句牛皮又何妨?却忘了人心隔肚皮,我拿别人当挚友,别人却把我当竞争对手,结果有人转头就把我举报了。”
“没错。”祝枝山颔首道:“你从十六岁一路风光,秀才第一,举人第一,我们那一茬人的风头都被你抢光了,多少人表面奉承,暗地嫉妒,恨不得看你栽个大跟头。”
“而且那科好多人都考砸了,自然有人想着能不能出点事儿重考。”祝枝山接着道:“另外,你那话本身问题就很严重。会试汇聚天下英才,光历年解元便有四五十个,他们也只盼着能中个进士。成绩还没公布,谁敢夸口必夺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