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禕见到刘时,刘正捧著他那试卷。
“你说,袁谭忽然封闭关隘,是为了向他老子袁绍表忠心?”
一上来,没有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而费禕丝毫没有慌张,反而立即跟上刘的节奏一“然也!”
费禕做出解释:“如今还不到收穫的时候,袁绍、袁谭必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南下。袁谭忽然停止贸易,必然不是针对大汉,而是想要將走私贸易一事向袁绍坦白。”
“袁谭不怕他爹弄死他?”
“倘若陛下给的题干无误,那就很明显能够知道,这样大的事情,不可能是袁谭一人完成的。
费禕神情寧静,仿佛是这些事的见证者。
“袁谭如今向袁绍坦白,就是最好的时机,可以令父子之间在战时不再猜疑,专心与大汉的战事。”
“臣虽不知袁谭为何会与大汉贸易,將战马卖到大汉,但想来他身为袁绍长子,却至今未封太子,所求的不过就是储君之位。”
“尔今袁谭背后势力庞大,已经很有可能胁迫到袁绍不敢制衡於他,所以在没有后顾之忧后,
自然是要专注战事,覆灭大汉。”
费禕在没有许多情报之下,竟然就已经將事情猜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让刘欢喜。
不过这並不足以让刘邈单独召见费禕。
关键的,是费禕对之后战事的判断“袁谭此举,或许不仅仅是有恃无恐。”
“更多的,是想要矇骗天下。”
刘念出费禕的策论。
“你为何会这么想?”
“臣素来仰慕陛下,故此常研究陛下的几场战事,以瞻仰陛下英姿。”
谁说天才不懂得人情世故?
刘闻言一乐:“你看出什么来了?”
“在河东之战时,袁谭此人,其实不是有勇无谋之人。”
当初河东之战,但凡袁谭是个莽夫,狠下心来搏一把,都不一定栽那么大个跟头。
如今袁谭忽然封锁关隘,让走私一事被袁绍知道,他难道不知道此事会让天下一堆乐子人吃瓜看戏?
所以费禕做出猜测一“如今袁谭和袁绍之间出了这么大的隔阁,极容易让人以为到时候在战时,关中与河北会分开行动。”
“但有无可能,这是袁谭、袁绍父子两在故意迷惑天下人?其实袁谭在封锁关隘之后,已经率领大军前往河北,与袁绍合军一处,好用一个空虚的关中牵制汉军的兵力?”
袁谭与袁绍之间的“父慈子孝”,確实是让人觉得他两估计很难完全合军一处。
就好像是当初的刘邈和曹操。
虽然都是盟友,却也不免担忧会在彼此后背捅刀子,所以无论是刘邈还是曹操都不敢合军一处。
但袁绍和袁谭不一样。
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父子!
夫妻都床头打架床尾和,人家一起打过仗的父子能有什么隔夜仇?
如今袁谭封锁关隘,是不是,就是在掩饰自己朝河北秘密派军,想要打刘一个出其不意,同时让关中牵扯住刘的部分兵力?
关中这地方,是真正的王霸之地。
刘邈对其,不敢不防,保守也要投入两三万的兵力在南阳,提防袁谭在侧翼的忽然进攻。
毕竟,这事上次袁谭就干过!
若是袁谭决定率兵前往河北,选择完全相信袁绍,从河北出兵,那在南阳的这些兵力就出现了浪费。
打仗,无非就是你骗我,我骗你,然后看谁在局部战场內能够骗出优势,最后发动攻势,以点带面,去完成战役的胜利。
如果袁谭不从关中出兵,再一加一减,毫无疑问,恐怕真的会在將来的主战场创造一些优势出来,提高自己的胜算。
“喷!小狐狸也和老狐狸学坏了!”
刘对费禕的这个猜想相当感兴趣。
而费禕却有些担忧的看向刘邈:“陛下,臣想的,是不是太过天马行空了?”
“一点都不!大胆猜测,小心验证嘛!”
战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每多想到一件天马行空的事情,就能在庙算中取得一条思路,刘还巴不得费禕能多猜几条!
“嘿嘿。”
刘看著费禕,眼中儘是欣赏之色。
“会喝酒吗?”
“会一点点。”
“去女间吗?”
“偷,偷偷去过。”
“很好!”
会喝酒,去女间,那將来肯定是一名好官!
刘邈对费禕发出邀请一“想和朕去金陵吗?”
“想!”
费禕的这声回答,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与犹豫!
“好!不愧是科举出来的大才!”
刘邈哈哈大笑:“回去收拾收拾!准备与朕回金陵去!”
此次科举,总共有五百余人合格。
不敢说,这五百余人都是正直的好官,或者是都有著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但至少,这五百余人对如今大汉的律法还算熟悉,並且有著分辨是非的能力。
这五百人拋洒在蜀地,不求其有多大的成就,但至少能够维持各地官府的运转,成为蜀地一个又一个的齿轮。
同时。
四比一的比例,也让蜀地百姓再次热情起来!
这绝无仅有的入仕比例,怎么不令人疯狂?
此外,那就是此次科举排名第一的费禕也被有心之人扒了出来。
直接入职省台,跟在天子身边!
尤其正如费禕说的那样,整个成都都知道费禕和刘璋总归是有层亲缘关係。
若是在察举制的时候,光是这层关係,费禕就不可能被长官推举,面对给自己惹来麻烦。
但现在,费禕却堂而皇之的跟在天子身边,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天子的公正吗?
以至於,在刘邈確定了要离开蜀地的时候,蜀地百姓也自发前来相送。
已经痊癒的张任,此时就站在即將离去的刘邈身边。
刘扫了一眼张任,却见其神色还是拧巴的很。
“朕承认,朕这一次来蜀地,確实杀了很多人。”
“这些人也是人,他们也有亲属,朋友,家眷——”
“所以朕知道,將来蜀地恨朕的人肯定不少。”
刘邈的语气,认真而又无所谓。
“但是,总归还是爱朕的人更多一些,哈哈!”
刘邈掀开玉的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现在道路两旁的百姓,已经不仅仅要用十里长街来形容了。
“朕这人,就喜欢人多欺负人少!所以每次哪边人多,朕就喜欢站在哪边。”
刘邈余光扫过一个抱著自己孩子的中年农户,他正拿著儿子的小手朝刘邈这边打招呼。
“不巧,每一次,这边都是大多数。”
刘邈也朝著对方招手打了声招呼,让对方惊喜的立即又蹦又跳!
而张任此时却长吸一口气:“陛下,臣有惑!”
“讲。”
“难道,有钱便是罪过吗?”
“当然不是,不然朕还有朕身边这些人,现在应该就是罪大恶极了。”
刘邈给出张任答案—
“但是,有钱到不让百姓活,那就是罪过了。”
“道家有个说法,叫做水满则溢。”
“溢出来后,哪怕朕不来收拾他们,他们也迟早挨別人收拾。”
刘邈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成都“朕知道你接下来想问什么,无非就是朕也是有钱人,害不害怕將来有朝一日有人来收拾朕?
张任迟疑了一番,却还是认真的点头。
“没错。所以朕生怕这个水满了,只能是一直想办法將杯子给做大,让水千万不要溢出来。”
刘邈见张任目光呆滯,便极为贴心的掏出一本改编后的《道经》交给张任。
“好好学吧你!下次朕见到你的时候,你可別再给朕摆这张苦瓜脸!”
挥挥衣袖,刘邈轻轻的离去,正如轻轻的来,没有从蜀地带走半点財物,反倒是给蜀地留下了许多。
朕也该回去了。
“不然袁绍那老小子怕是都等急眼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