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毫无章法的提问,直接把她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而且问题一个接一个,她根本没多少思考的时间。
这就是周奕的打法。
人在说出提前编造好谎言时,会有两个关键特徵。
逻辑和记忆。
为了让谎言听起来更真实,更能让人信服,谎言往往会比事实更讲究逻辑。
有时候现实反而没那么有逻辑。
一旦有严密的逻辑基础,那大脑就必须耗费脑细胞去进行记忆。
所以提前准备好的谎言,最怕的就是你不按她已经构建好的逻辑来提问。
顺时针往下问,那就正中对方下怀了。
因此周奕才选择这种看起来很没有逻辑的审讯方式。
他篤定的就是,苗根这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妇女,不够聪明。
把她脑子搅浑了,她就会利用本能来回答问题。
谎言说出口之前,是需要人在大脑中再次確认的,因为这是个虚假信息,需要先“骗过”大脑才行。
可真话不用。
按理来说,她苗根没有任何理由知道马伟昌死了!
她顶多就是知道马伟昌联繫不上了,因为医院联繫过没成功。
失踪和死亡,怎么可能会直接划等號呢。
周奕问的问题是:马伟昌的遗產接下来都归你了吧?
他没有问“马伟昌的遗產是怎么分配的”,也没有告诉苗根“马伟昌死了,所以我想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的遗產打算怎么安排”。
他在问题里藏了一个具有引导性的词汇:接下来。
这是一个口头语中常用的衔接词,在苗根脑子已经糊涂的情况下,这三个字会误导她,让她记忆错乱,產生前面好像已经提及过马伟昌死了的事了。
但问题就在於,人的脑子里是塞不进去一个完全不存在的记忆的。
所以,苗根就嘴瓢了。
因为反应不过来。
但是之所以说著说著不说了,是因为她开始產生自我怀疑,开始在大脑里搜索前面到底有没有提到过这个信息。
前面让杨川面对面看著苗根,就是在高压状態下消耗她的体力和精神,让她脑子转不过来。
可现在闭嘴,为时已晚了!
周奕没有继续问下一个问题,持续这么久的“尬聊”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审讯室里顿时死一样的沉寂。
苗根脸色惨白,她觉得脑袋很重,她还是想不起来到底前面有没有说过。
但问题是,此刻的肃杀氛围,已经让她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咽了口唾沫,声音微微颤抖著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他有立遗嘱的话……”
周奕端起尚有余温的茶杯,抿了一口,冷冷地说道:“苗根,省省吧,已经来不及了。”
周奕把茶杯砰地一声砸在桌上,嚇得苗根顿时一哆嗦。
“苗根,交代一下吧,你是怎么知道马伟昌已经死了的?”
周奕的口吻,不容置疑。
苗根失神地愣了两秒,突然哇的一声掩面痛哭了起来。
旁边的杨川不由得鬆了口气,因为这种表现,基本上就是放弃抵抗要说实话了。
同时也有些愧疚,毕竟刚才自己怀疑了周奕,不过好在没表现出来。
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习惯了周向东那种直来直去的方式。
毕竟在周队的眼里,进来了,那就没有哪个犯罪嫌疑人是经得起嚇唬的。
如果有,那就说明嚇唬得还不够。
可周奕却没有一丝鬆懈,审讯目標说没说谎,从来不取决於情绪,而是交代的內容是否合理。
毕竟人是最狡猾的动物。
“马伟昌他……他罪有应得!他就是个变態……”苗根哭著说,“是他害了我女儿,肯定是他,呜呜呜……”
周奕不动声色,沉声道:“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清楚!”
苗根哭著点头,然后说出了一个和之前马伟昌说的颇有出入的版本。
她和马伟昌领证这件事,確实如马伟昌所言,是为了开採石场。
因为村里人被之前那个老板坑过,因此都不同意他一个外人来他们村做生意。
马伟昌也没办法,因为不光是村民闹,採石场要往外运原材料,就必须经过西坪沟,他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