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巩不予置评,只陈述事实:「此间距景德寺颇远,尔等忍着饥饿,不辞辛苦走这一趟,委实不易。」
曾布噎了下,坦诚道:「先前听伯和提及吴记夜市,滋味甚美,三哥遂提议来此,我等欣然同往。」
「???」
曾牟扭头瞪弟弟一眼,曾布浑若不觉。
曾巩轻「嗯」一声,仍未置评,只默然前行。
待出了麦秸巷,方才再度开口:「可还记得临行前,小娘对我等的嘱咐?」
他口中的小娘乃父翁的续弦夫人朱氏,即曾布生母。
此言一出,五人尽皆低头垂眸,面露愧色。
自父翁逝世,曾家家境便日益衰落,乡亲对此颇有闲话,甚至作诗戏谑:「三年一度举场开,落杀曾家两秀才。有似檐间双燕子,一双飞去一双来。」
嘲弄曾巩与其长兄曾晔屡试不第。
曾巩对此并不在意,只竭力教导众弟妹,不曾有丝毫懈怠。
八月间,他与弟弟、妹婿顺利取得解额,临行之际,六人在堂下拜别朱夫人,夫人叹息道:「是中得一人登名,吾无憾矣!」
言犹在耳,回想起这些年乡里的种种非议,五人心中皆是一凛。
今科六人进京赶考,若竟无一人登第,南丰故里,恐再无曾家立足之地矣!
曾巩正色道:「春闱在即,我等更当勉励自持,克己向学,除却必要的酬酢,合该闭门锁院,潜心攻读。待科考尘埃落定,为兄自会引尔等遍览东京风华。」
五人齐声认错:「二哥教诲,弟等谨记。」
曾布到底年少气盛,忍不住低声辩解:「此事也不全怨我等,实在是吴记菜肴滋味太绝。听闻其雅间珍馐竟似更胜一筹,待二哥尝过,只怕亦难忘怀。」
另四人闻言皆是一惊,走在曾布身侧的曾阜忙轻扯弟弟衣袖,用眼神示意他少说两句。
曾巩性情再是宽厚,此刻也不禁沉下脸来,语带责备:「你自己定力不足,难抑口腹之欲,反怨菜肴太过诱人,是何道理?若非撞见尔等在店里用饭,为兄本可三过吴记而不入!这世上能让我念念不忘的,唯天地君亲师而已!」
见二哥动了真怒,曾布赶紧噤声垂首,不敢再言。
却仍偷摸回味那唇齿余香,心下暗忖:食色,性也。此等至味,便是孔圣人复生,亦难拒之!
曾家六举子折返东门之际,吴铭和张关索也自东门摆摊而归,但走的不是同一条路,正好错过。
事实上,吴铭白天从欧阳发处得知曾家寓居景德寺,想起此前不曾在景德寺摆过摊,晚上便特意前往。
本想同曾家打个照面,混个脸熟,偏生不巧,曾家竟无一人在寺里。
倒是无妨,来日方长。城东住了不少熟客,除曾巩一家,王安石、梅尧臣也俱在东郊,将来有空可以常来。
两人驾着餐车回到吴记川饭,店铺也已打烊。
将一应器具收进厨房,结清今日的工钱,吴铭仍嘱孙福将餐车送至何双双府上停放。
众店员互相道别,各自回家歇息。
吴铭最后再嘱咐谢清欢两句,也闭店回家睡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