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呈上最后两道菜。
蛤蜊米脯羹,顾名思义,即是用蛤蜊和粳米熬成的糁羹。
这酥黄独却令人费解,从菜名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大伯揭开罩子,浓郁的油脂香气立时钻入鼻中。
是一道炸菜,一份只六块,外表炸制金黄,呈凹凸不平的颗粒状,应是裹了面衣。
六人分而食之。
吴铭张嘴咬下,咔嚓声中,酥脆的外皮应声脆裂,饱满的芋香霎时绽开,原来是芋头!
芋肉粉甜软糯,外层凹凸不平的颗粒物却是各种坚果仁,香框子、甜杏仁、
松子、榛子等,甜香爽口,用作扫尾的菜再合适不过了。
现代人过冬爱吃烤红薯,宋人则常在寒冬雪夜烤火煨芋。
百姓家里多用糠皮、稻草作燃料,以短暂而猛烈的火力和草木灰的余热将芋头焖熟,用此法烤制的芋头质地紧实,香味接近栗子。
富商之家则会用上等的果木炭,烤之前还会在芋头外皮涂上名贵的龙脑香,极尽奢华。
士大夫吃芋头又有不同。
唐宋文人对芋头有着特别的情怀,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唐朝僧人懒残禅师「煨芋谈禅」的轶事所陶染。
相传这位禅师生性懒惰,能躺着绝不坐着,便连充饥也只食其他僧人钵头里的残羹剩饭。
唐德宗遣人召见,他却只顾在干牛粪火堆里翻找煨熟的芋头,对奉命而来的使者视若无睹,连垂落胸前的长鼻涕都懒得擦拭。
正所谓:深夜一炉火,浑家团栾坐。煨得芋头熟,天子不如我。
这大概率是后人编造的掌故,正贴合宋代文人对清高淡泊、不慕名利的追求O
这道酥黄独从取名到做法显然都在迎合文人士大夫。
吴铭算是看出矾楼的取名套路了。
若是以珍贵食材烹制的菜肴,便要在菜名里体现出来。
反之,若是食材寻常,则要取一个令人不明觉厉的文雅菜名。
这倒是值得效仿,吴记的菜品,名字都太接地气了,卖不出溢价————
厨子探店,不仅要借鉴人家的菜品,更应学习人家的经营策略。
从这个角度而言,此行收获颇丰!
肴核未尽,杯盘已狼藉,六人皆酒足菜饱,沈廉叔早已醺醺然。他今日喜得一色艺双绝的歌伎,兴致极高,人在心情愉悦时最易饮醉。
「沆瀣浆—
」
大伯为六人各呈上一盏热乎的醒酒汤药。
六月间醉翁过寿,四司六局备的醒酒汤药亦是此味。
吴铭对这淡黄色的沉浆有印象,品尝却是头一回。
汤汁入口,清甜润喉,夹杂着些微萝卜独有的刺激味道,应是以甘蔗和萝卜同煮而成。
酒后来碗小甜水,口干舌燥顿觉缓解,周身舒畅。
散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