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咏同样吃惊不小,面上却云淡风轻,仿佛早已司空见惯,淡定道:“这算得了甚!对吴掌柜而言,不过是雕虫小技,顶多用了三成功力。吃菜吃菜!”
揭开盅盖,极致的鲜香霎时扑了满鼻!
狄咏咽口唾沫,执勺在瓜中搅了搅。
头一回见到以冬瓜作容器的菜肴,只觉新奇无比。
袅袅热气随翻搅不断涌出,挟裹着浓香扑鼻,狄咏深深吸嗅,于这极致的鲜香中辨出了缕缕清气,确是冬瓜无疑。
汤中细料半浮半沉,极其丰富,有些他并不识得,但见粉红、乳白、褐黑、浅黄、青翠……诸色交织,一派清雅鲜亮。
忽而瞳孔一凝,瞪着勺中指甲盖大小的浅黄色小块,微微瞠目。
这是……瑶柱?!
这可是珍稀食材,只这寥寥数粒,便值千钱!
狄咏不禁有些动容,吴掌柜下料越猛,越见其情深义重,若非不谙格律,他真恨不得吟诗一首!
舀起一勺汤羹送入口中,层次丰富的鲜香随即漫开:瑶柱的咸鲜、禽肉的荤鲜、菌菇的清鲜,夹杂着冬瓜的清甜一并释出,极鲜却极清润,不油不腻。
汤汁入喉,暑气渐消,唯余满口清新余韵。
委实妙极!
一家人品尝冬瓜盅时,前院众人亦在品羹,只不过品的是蹄羹。
狄青对这道菜有印象,午间在灶房里见过,当时只道是寻常,却不料熬出来的汤头竟如此浓白,仿若刚挤出来的羊乳。
浓郁的脂香和淡淡的豆香萦绕鼻间,勾人生津。猪蹄骨肉将离未离,筷尖轻触,表层的皮肉便剥落下来,露出内里泛着诱人光泽的蹄筋。
狄青夹起一大块往蘸料里一裹,连皮带肉送入口中。
肥瘦皆炖得软烂无比,轻轻一抿便在舌上无声无息地化开,黏糯的胶质充盈唇齿;蘸料的咸香随即涌出,既解腻又解馋。
举碗饮汤,汤汁醇厚鲜美,暖意由口入腹,顿觉极大满足!
王德用尤为开怀,抚须大笑,露出一口稀疏零落的牙齿:“此羹最妙,便连老朽这口残牙亦能甘之若饴!”
他自知牙口不佳,食欲亦不振,此番赴宴,本没打算吃什么东西,却不料,这一大桌子菜不仅滋味妙绝,许多菜品更烹制得软烂如脂,十分合口!
不消问,定是汉臣事先嘱咐过。
真是有心了。
许久未曾大饱口福,王德用连饮数口蹄羹,心里感叹不虚此行!
……
上完菜,吴铭三人便收拾好东西,告辞离去。
孟厨娘、周铛头和一众杂役协助搬运器物,送三人至偏门,太平车已在门外等候。
“诸位请回罢。”
辞过众人,三人坐上太平车,吴铭报了住址,车夫正欲驾车,忽又止住。
迎面驶来一辆豪华车驾,交错而过的刹那,车厢里传来一声惊叹:
“好香啊!”
车窗帘忽然被人撩起,露出一张稚气的小脸来,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张头探望:“爹爹,这是何处?”
“瓜田李下,莫乱张望!”
男人伸手放下窗帘,同太平车上三人的视线略略相接,一触即离。
可只这么惊鸿一瞥,已令谢清欢吃惊不小,忙凑到师父身旁,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豪车”说道:“师父,你瞧没瞧见那家人的衣裳?”
“没注意,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