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打断了方行舟的话。
李道宗的巴掌重重落在他的左脸上,力道之大,直接把方行舟扇得踉跄着倒在地上。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半边脸瞬间麻木,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跟方行舟同行的国子监学子们,吓得纷纷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与他拉开距离,生怕被牵连。
方行舟趴在地上,又疼又怒,却不敢对李道宗发作,只能硬着头皮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质问:“任、任城王殿下!您为何要羞辱学生?学生到底做错了什么!”
“羞辱你?”
李道宗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里满是轻蔑。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叫温禾‘小娃娃’?你问问周围的百骑,本王打你这一巴掌,可合适?”
话音刚落,周围的百骑百骑们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温、温禾?”
方行舟浑身一哆嗦,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瘫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向正朝这边走来的少年。
而他身后的那群国子监学子,更是震惊得瞪圆了眼眸,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那个看起来笑容和善、如沐春风的少年,竟然就是传说中年纪轻轻便执掌百骑、连清河崔氏都栽在他手里的“百骑煞星”温禾?
“他、他是高阳县子?”
方行舟瘫坐在地上,捂着又疼又麻的脸颊,瞳孔骤缩,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怕的不是温禾“百骑校尉”的身份,也不是“百骑煞星”的名号。
真正让他心惊胆战的,是温禾如今的另一个头衔。
吏部主事,贞观元年春闱副考官!
方才他还在嘲笑对方是小娃娃,甚至敢跟副考官赌明经科的名次。
“高阳县子来了?”
贡院内侧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马周穿着青色官袍,急匆匆地迎了出来,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他走得太急,没注意到地上蜷缩的方行舟,一脚正踩在对方手背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起,马周这才低头,见方行舟疼得五官扭曲,连忙收回脚,一脸诧异:“你这考生,怎么躺在地上?贡院门口可不是歇脚的地方!”
方行舟举着颤抖的手,手背已经红了一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被任城王扇倒的,更不能说自己刚得罪了副考官。
“诶,这不是行舟兄吗?”
温禾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几分明知故问的笑意。
“怎么不好好排队进场,反倒在地上‘碰瓷’?”
方才李道宗扇巴掌、方行舟倒地的模样,他看得一清二楚,此刻故意这么说,就是要让方行舟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小娃娃,这是你的熟人?”
李道宗挑了挑眉,看温禾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又觉得不像。
“瞧你这表情,倒像是看笑话。”
“算不上熟人,”
温禾摆了摆手,语气轻松。
“就是刚才在宫门外,这位方公子跟我的学生打赌,说我的学生今年明经科进不了前三。”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考生和官员顿时变了脸色。
这人怕不是疯了?
竟敢跟高阳县子的学生赌科举名次,还敢口出狂言,难怪会被任城王掌掴!
“你的学生?”
李道宗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
“李义府那小子不是去吏部当差了吗?他年岁还小,怎么会来考科举?”
“不是义府,是他们三个。”
温禾侧身,指了指身后的孟周、赵磊和吴生。三人早就傻站在原地,听到“我的学生”四个字时,更是如遭雷击,眼眶瞬间红了。
他们出身寒门,在国子监时受尽白眼,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高阳县子这样的人物认作学生!
“呜呜呜,恩师啊!”
孟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吴生和赵磊也紧跟着跪下,对着温禾重重磕了个头,齐声喊道:“弟子,拜见恩师!”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三人身上,有震惊,有羡慕,还有几分敬畏。
能被高阳县子收为弟子,这三人的前程,怕是要不可限量了!
“行了行了,起来吧。”
温禾无奈地将被孟周攥住的衣袖抽回来,又抬脚轻轻踢了踢吴生的膝盖。
“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你们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臊得慌呢!赶紧滚去后面排队,别耽误了进场时辰。”
三人连忙应下,又对着温禾磕了一个头,才抹着眼泪站起身,昂首挺胸地朝着队伍末尾走去。
一路上,无数道羡慕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连之前嘲笑过他们的国子监学子,都不敢再抬头看他们。
“小娃娃,这三个是哪里找来的奇才?”
李道宗看着三人的背影,冲着温禾挑了挑眉,又意味深长地瞥了马周一眼。
“能入你眼的,肯定不简单。”
马周在一旁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羡慕:“说起来真是让人眼红,之前羡慕李义府能得县子指点,如今又有三位贤弟拜师,可惜我年岁大了,实在无颜开口拜师啊。”
他早就听说温禾教学有法子,连李义府那样调皮的孩子,都能被教得进退有度,如今见孟周三人能得温禾认可,心里更是痒痒的。
“就是三个愣头青罢了,”
温禾淡淡一笑,语气随意。
“之前找来陪太子读书的,算不上什么奇才。”
马周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李道宗却瞬间明白了。
太子如今年岁渐长,东宫虽有萧瑀、温禾,以及尚未回长安的虞世南。
但人手还是太少了。
温禾收这三个寒门弟子,怕是别有深意。
“这三人是寒门出身?”
李道宗压低声音问道,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
他是担心温禾擅自为东宫招揽人手。
如此若是一不小心,定然会找到陛下的猜疑。
“都是黎庶子弟,靠苦读才有今日。”
温禾点头,语气依旧平淡。
“原来如此。”李道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追问了一句。
“是陛下的意思?”
温禾没有正面回答,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之前在郑县游学的时候,陛下和太子都见过他们,对他们的品性还算认可。”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
此事李世民知情,甚至可能暗中默许。
李道宗便不再多问,心里却对这三个寒门子弟多了几分关注。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贡院内侧走去,脚步轻快,仿佛早已把地上的方行舟忘得一干二净。
方行舟依旧瘫坐在地上,手背疼,脸颊疼,心里更疼。
他看着温禾、李道宗和马周并肩离去的背影,又想起自己方才的狂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不仅得罪了副考官,还赌输了明经科的名次,就算能顺利进场考试,怕是也难有好结果了。
周围的考生渐渐散去,没人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地上的一块脏石头。
方行舟咬着牙,挣扎着站起身,捂着脸颊,站起身来。
对温禾而言,贡院门口方行舟那点闹剧,不过是春闱开场前的小插曲,掀不起半分波澜。
等所有考生都完成脱衣检查、确认无夹带后,他便陪着马周、李道宗看着众人按科目分流,去往六个不同的考院。
每个院子外都守着十余名百骑与百余名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苍蝇都别想轻易飞进去。
公布考题前,百骑还需逐一对考生验明身份,对照户籍文书与画像,确保无人冒名顶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