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神臂弩的百骑赫然上前,张弓搭箭。
看到这一幕,崔钰书赫然瞪圆了眼眸。
疯了,这温禾绝对是疯了!
他不相信温禾真的敢下令放箭。
“你敢!”崔钰书大声质问。
温禾望着他,神色果决。
“你看某敢不敢!”
有本事你就赌。
反正到时候即便杀了,也不过是被流放罢了。
不就是去沙洲吗。
等个唐僧三年,和他去天竺玩玩也好。
“都退下!”
崔钰书终究不敢赌。
之前温禾闯入郑氏府邸,那是杀过人的。
这个少年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他不愿意拿自己和族人的性命。
至于孙子……
他有五个儿子,十几个孙子。
“大父,大父!”
崔巍没想到,自家大父竟然就这么让护院退下了。
两名百骑立刻上前,绕过崔钰书,一把抓住崔巍的胳膊。
崔巍拼命挣扎,大声喊道:“大父!救我!我不要跟他们走!”
崔钰书看着被拖拽的孙子,心中满是焦急与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他知道,今日之事已无法挽回,若是再阻拦,只会让崔氏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疲惫与不甘。
“温禾,”
他看着少年的背影,声音沙哑地说。
“今日你对崔氏做的一切,日后崔氏定会一一讨回!”
温禾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本官等着,只是崔公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孙子,想想如何向陛下解释今日之事吧。”
“对了,我记得崔公有不少孙子吧,好像有几个今年还要参加春闱的是吧,真不巧,本官还是这一届春闱的副考官呢。”
温禾什么都没有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崔钰书看着他,面色铁青。
说罢,他不再停留,率领百骑押着崔巍朝府外走去。
李道宗紧随其后,路过崔钰书身边时,特意停下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嘲讽。
“崔公,这就是所谓的耕读传家?看来士族,也不过如此啊。”
崔钰书望着他,脸上的肌肉不住的抖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
只见走到门口的温禾抬头看了一眼头上写着“清河崔氏”的匾额。
突然一声冷笑。
“拐卖妇孺,私设赌坊,这就是所谓的士族啊,某看就是一群玷污了祖宗的烂泥罢了。”
“你们士族,脸都不要了。”
这两声清清楚楚的传入到崔钰书的耳中。
他浑身不住的抖动一下,突然张开口。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主理,主理!”
……
“温禾!温禾!”
“温禾,你给我滚过来!”
百骑营深处那阴暗潮湿的牢房内。
一声声饱含愤怒与不甘的怒吼,透过冰冷的铁窗,在空旷的牢房廊道中不断回荡,仿若困兽的哀鸣,打破了深夜的死寂。
守在牢区入口的百骑看守,本就因这漫长乏味的值守心烦意乱。
此刻被这持续不断的叫嚷搅得愈发暴躁,不耐烦地狠狠掏了掏耳朵,嘴里嘟囔着不堪的话语,握紧手中那根泛着冷光的水火棍,迈着沉重且急促的步伐,朝着声音最为响亮、最为激烈的那间牢房大步走去。
每一步落下,靴底与冰冷石板碰撞,都发出沉闷又清晰的“砰砰”声,在这寂静阴森的牢房区里,更添几分压迫感。
“砰!”
眨眼间,看守已来到牢房前,手中水火棍裹挟着怒意,重重地砸在铁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将牢房内正嘶吼着的声音,瞬间生生打断。
牢房里,几个身着破旧长衫的青年,此刻正瑟缩在散发着腐臭气息的角落里。
他们头发蓬乱,如同一团团杂乱的枯草,脸上满是污垢,往日里的光鲜与意气早已消失殆尽。
原本质地精良、做工考究的衣衫,如今也沾满了污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与牢房内的污浊环境融为一体。
刚才还在奋力嘶吼的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颤,像是受惊的鹌鹑,下意识地将身体蜷缩得更紧,用充满恐惧却又带着几分不甘倔强的眼神,死死盯着牢房外那凶神恶煞般的看守。
“有完没完了?”
看守扯着嗓子,声音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厌烦与凶狠。
“从早嚎到晚,你们喊得不累,老子听得都快烦死了!再敢鬼叫,看老子不好好收拾你们,让你们尝尝厉害!”
“恶役!你这狗仗人势的卑贱恶役!”
角落里,一个身影猛地挣扎着站起身来,此人正是褚遂良。
他披散的头发肆意飞舞,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瞧见一双布满血丝、满含愤怒与屈辱的眼睛。
他用尽全身力气,隔着铁窗,颤抖着手指,指向牢房外的看守,声音因愤怒与几日来的折磨变得异常嘶哑,却依旧竭力维持着弘文馆士子那惯有的傲气。
“我们乃弘文馆饱学之士,受朝廷恩养,研习经史,为的是辅佐君王、教化万民!你不过是个小小狱卒,怎敢如此对待我们?快把温禾那个竖子叫来!让他来见我,我倒要问问,他凭什么将我们无端囚禁于此!”
回想起几日前,褚遂良还在弘文馆中意气风发。
彼时,他身为馆主,身边围绕着一众才俊,大家高谈阔论,探讨的皆是治国安邦的良策、经世致用的学问,出入之间,尽显世家子弟的风采与朝堂新贵的气度。
可如今,仅仅因为贡院那场意外,他便被温禾率领的百骑当场拿下,,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
吃喝拉撒皆在这狭小逼仄、污秽不堪的方寸之地。
短短几日,便将他从云端狠狠拽落,摔入泥沼,连最基本的体面与尊严都被践踏得粉碎。
这种巨大的落差,比任何严刑拷打都更让他难以忍受,心中的愤懑与不甘如熊熊烈火,越烧越旺。
看守听闻褚遂良的叫骂,不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至极的冷笑。
他再次高高举起水火棍,用力地朝着铁门敲打过去。
“砰砰砰”。
剧烈的撞击声在牢房内回荡,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几乎失聪。
“什么弘文馆士子,还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呢?”
“小郎君忙着呢,哪有闲工夫搭理你们这些犯了事的人?进了百骑,都给老子闭嘴,老老实实待着!再敢多嘴,今天的饭食就别想要了,看你们还能不能有力气在这儿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