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崔氏毕竟是天下第一世家,真要直接闯府,动静也太大了。
温禾笑而不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李道宗心里一紧,连忙说道:“这会不会太高调了?若是传出去,说咱们宗室联合百骑,强闯崔府,恐会引来非议啊。”
“非议?”
温禾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不屑。
“清河崔氏向来注重名声,自诩‘千年望族、德行传家’,如今他们的子弟开设私赌,还勾结人贩子拐卖妇孺,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他们的千年清誉才真要毁于一旦。”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李道宗,眼神里带着几分怂恿:“再说了,他们越是怕声张,就越不敢与咱们硬刚,最后只会想着息事宁人,更何况……”
温禾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难道你就不想体验一下,当着天下人的面,打五姓七望脸的感觉?”
李道宗闻言,眼睛瞬间亮了。
他征战多年,最是受不了五姓七望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什么天下都以娶五姓女为荣。
五姓女不嫁皇室。
去的他的!
耶耶堂堂一个郡王,在外人看来,竟然还不如一个五姓七望的子弟。
真该好好的杀杀这群人的气焰了。
如今有机会挫一挫清河崔氏的锐气,还能帮弟弟脱罪,何乐而不为?
他嘴角不禁上扬,拍了拍马背。
“你这么一说,本王倒是真有些手痒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前的些许顾虑,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跟在他们身后的黄春,听着两人的对话,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这两位竟然觉得闯崔府是件有趣的事?
他光是想想清河崔氏背后的势力,就觉得头皮发麻,只怕今夜陛下得知消息,都要睡不着觉了。
黄春悄悄转头看向身旁的苏定方,想看看这位中郎将的反应,却见苏定方面色冷峻,眼神里满是煞气法。
‘得,这位也是个煞星。’
黄春在心里无奈叹气,只觉得今夜这趟差事,怕是要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夜色渐深,马蹄声也愈发急促。
不多时,前方隐约出现了长安城墙的轮廓,城墙上的火把光芒依稀可见。
他们终于抵达了长安城下。
温禾勒住马缰,抬头望向长安明德门。
厚重的城门紧闭着,漆黑的门板上镶嵌着硕大的铜钉,在火把光芒下泛着冷硬的光。
城墙上的守夜士兵手持横刀,身躯绷得笔直,目光警惕地盯着城下的人马,如临大敌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今夜百骑离开长安时,为了不引人注目,特意从禁苑绕行,并未走明德门这条主路。
此刻突然兵临城下,城上的将士自然认不出这支人马的来历。
上千骑兵举着火把,夜色中望去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这般阵仗,任谁见了都会心头一紧。
要知道,当年张辽威震逍遥津,也不过带了八百骑兵。
如今城下这一千百骑,个个装备精良、气势凛冽,城上的守军怎敢掉以轻心?
“城下何人?!”
城上值夜的校尉探出身子,高声呼喊,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手按在腰间的横刀上,目光死死盯着城下为首的几人,随时准备下令戒备。
李道宗和温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身旁的苏定方。
虽说温禾是此次行动的主导者,但名义上,苏定方才是百骑检校中郎将。
这种亮明身份、与守军交涉的事,自然该由他出面。
苏定方会意,催马上前一步,左手举起腰间的鎏金腰牌,右手按在胸口,声音洪亮如钟。
“百骑检校中郎将苏烈在此!奉陛下旨意,入城擒拿要犯!速速开门!”
城上的校尉闻言,并未立刻下令开门。
如今长安城的守军早已配备了望远镜,每个校尉人手一具,为的就是夜间查验身份时不出差错。
他连忙拿起望远镜,先对准苏定方的脸仔细看了看。
确认是苏烈本人无误后,又将镜头转向他手中的腰牌,看清上面“百骑检校中郎将”的字样,以及腰间悬挂的鱼袋,才稍稍放下心来。
但他依旧谨慎,转头朝着身旁的副将问道:“今日宫中可有相关口信传来?”
按规矩,百骑若要在宵禁后调动入城,必会有宫中旨意提前通知城门守军。
副将连忙点头,凑近校尉耳边低声道。
“有的!一个时辰前,太极殿的监事中官亲自来传过口谕,说今夜百骑可能有行动,若见苏中郎将领兵归来,需即刻开门,不得阻拦。”
校尉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他对着城下高声喊道:“既是苏中郎将,且有陛下口谕,那便开门!”
说罢,大手一挥,下令道:“来人!即刻开启明德门!”
城墙上的士兵们连忙行动起来,绞盘转动的“嘎吱”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足以容纳三骑并行的通道。
校尉站在城上,看着城门一点点开启,心里却又提了起来。
他深知百骑的职责。
专司京城机密探查与缉拿要犯,向来只有天大的事,才会在宵禁后调动如此多的人手入城。
如今这大门一开,百骑进城,今夜的长安城,怕是难得安宁了。
城门刚打开一道缝隙,张文啸便率领一队百骑催马上前,充当先锋率先入城。
他们手持横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城门两侧,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朝着身后挥手示意。
随后,李道宗催马上前,温禾与苏定方紧随其后,率领着余下的百骑鱼贯而入。
马蹄踏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发出“得得得”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街道旁,几名巡视的金吾卫听到动静,顿时神色一变。
宵禁之后,按律任何人不得随意出门,更别说纵马狂奔了。
为首的金吾卫队正怒火中烧,撸起袖子就要上前阻拦,嘴里还骂骂咧咧。
“反了天了!宵禁出门就罢了,还敢纵马狂奔!耶耶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
话还没说完,迎面就看到数十名百骑疾驰而来,黑色劲装在火把光芒下泛着冷光,横刀的刀刃映出慑人的寒光。
“百骑行事!闲杂人等速速滚开!”
张文啸勒住马缰,冷喝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群金吾卫本就憋着火气,听到这话更是怒上心头。
为首的队正刚要发作,抬头却看到百骑身后,还有上千人马正朝着这边赶来,火把的光芒将整条街道都照得通红,那股肃杀之气,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就在这时,李道宗催马从他身旁经过,见他挡在路中间,眉头一皱,一声暴怒:“滚!”
这一声怒喝,带着宗室王爷的威严与沙场征战的煞气,吓得那金吾卫队正浑身一哆嗦,连忙带着手下人退到街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看着上千百骑从自己面前疾驰而过,马蹄扬起的尘土溅了一身,队正才缓缓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看向身旁的手下,声音发颤:“这……这是出什么大事了?竟然放这么多骑兵入城?”
手下人也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茫然与后怕。
他们守在这条街上多年,从未见过这般阵仗。
哪怕是去岁的玄武门,好像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吧?
几个小兵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
百骑的马蹄声在长安街道上疾驰,不多时,便抵达了清河崔氏所在的坊市。
此时夜已深,坊市大门紧闭,门楼上挂着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映得门上的坊名忽明忽暗,透着几分深夜的静谧。
坊正早已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他穿着单衣,赤着脚跑上城楼,趴在垛口上往外一看。
只见黑压压的人马举着火把,将坊市大门团团围住,火光中隐约能看到闪烁的刀光,吓得他心脏“砰砰”狂跳。
他来不及披上外衣,转身就想往下跑,准备去崔氏府邸示警。
这坊市中住着清河崔氏的嫡系,若是出了差错,他这个坊正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