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斜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老许,你就是想太多,百骑做事无需考虑那么多。”
“何况那四人说话漏洞太多,肯定有问题,而且我这么做,不也给我自己省去很多麻烦吗?”
温禾一笑。
如此一来,即便有人知道他是这一次春闱的副主考。
也不会有人敢贸然的上门来行卷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将话题拉回春闱筹备上:“不说这些了,今日找你们来,是有春闱的事要商议。”
“此次科考要推行锁院、糊名、双官互督,陛下虽已准了,可某还是不放心,出题官锁院后,需有人日夜看守,防止外人接触,考场的监察除了吏部和御史台的官员,还得有可靠的人手在外围巡查,避免世家子弟在考场外传递消息。”
苏定方立刻明白过来。
“温县子是想让百骑协助?”
“正是。”
温禾点头,语气恳切。
“百骑的人都是陛下亲信,忠诚可靠,又熟悉皇城内外的地形,由你们协助,某才能放心。”
“锁院的院落选在国子监西侧的静思院,那里偏僻安静,不易被人打扰,需派一队百骑日夜值守,不准任何人靠近。”
“哪怕是尚书省的官员,没有陛下的手谕也不能入内。”
“考场设在尚书省南侧的贡院,外围也需百骑巡逻,尤其是贡院后门的小巷,往年常有士子在这里传递小抄,今年绝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
许敬宗闻言,又忍不住担忧起来,他放下手中的毛笔,语气里带着几分顾虑:“可往年春闱,尚书省都会请左右备身卫和左右门监卫负责戒严,这两卫掌管皇城门禁多年,与尚书省的官员也熟悉。”
“咱们百骑突然接手,会不会让这两卫的人不满?”
“毕竟都是掌管宫禁的部门,咱们抢了他们的差事,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温禾放下茶盏,眼神坚定,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老许啊,你要记住,百骑是陛下的亲军,只对陛下负责,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再说了,此次并非抢差事,而是陛下默许的。”
“左右备身卫和门监卫里,难免有世家安插的人手,让他们负责戒严,我怕防不住那些小动作百骑出手,既是为了确保科考公平,也是为了帮陛下稳住局面,何错之有?”
苏定方也附和道:“温县子说得对,左右备身卫与世家往来甚密,门监卫又太过注重规矩,缺乏应变能力,此次春闱关系重大,确实需要咱们百骑这样可靠的人手负责外围护卫,才能万无一失。”
许敬宗听两人这么说,也放下了顾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拟定一份值守名单,挑选可靠的人手负责锁院和贡院的护卫,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提醒。
“调动百骑需陛下旨意,咱们这般安排,是不是该先请示陛下?若是擅自调动,即便出发点是好的,也难免落人口实。”
“当然要请示,百骑乃是陛下的百骑,任何行动都需要陛下的准许。”
温禾笑道,语气格外的诚恳。
但苏定方和许敬宗的嘴角都不住的抽搐了几下。
之前温禾生辰那日,张文啸和范彪几个人突然消失。
事后他们问起,这几人也都是绝口不提。
不日,他们便收到卢子业等人被强盗杀死的消息。
这件事情如果说和温禾没有关系,他们绝对不信。
可是就连他们都能想到,陛下又如何想不到。
既然陛下都没有说什么,那他们自然也就不好问了。
苏定方沉吟片刻,说道:“那请示陛下的事,就劳烦温县子了。”
温禾也不推辞,点了点头:“好,对了,还有一事,考场内的搜查也得加强,除了笔墨纸砚,任何与考试无关的东西都不准带入,尤其是那些能藏小抄的香囊、笔管,甚至是夹层的衣衫,都得仔细检查。”
以前他在电视剧,看到那些人作弊,好像都是这种手段。
所以想着提醒一番。
“再有劳两位上官,再挑选几个心思细致的百骑卫士,到时候协助吏部的人搜查,免得有人浑水摸鱼。”
温禾说起上官两个字,狡黠的笑了起来。
苏定方有些无奈。
他这个百骑检校中郎将,确实比温禾官职高了许多。
可刚才那一幕,温禾说的那些话,哪里像是一个下属和上官禀报啊。
不过他也没有真的把温禾当做是下属。
虽说温禾只是一个校尉,可好歹他还挂着一个高阳县子的爵位呢。
“放心,此事交给某来办。”
苏定方立刻应下。
许敬宗也补充道:“某可以整理一份往年士子常用的作弊手段,让卫士们提前知晓,也好有个防备。”
温禾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向着二人行礼道:“那就麻烦两位上官了。”
三人又商议了近一个时辰,从锁院值守的班次安排,到贡院巡逻的路线划分,再到考场搜查的细节流程,一一敲定妥当。
待议事结束,窗外的日头已升至半空,温禾看了眼天色,对着苏定方和许敬宗道:“时辰差不多了,下官我去提审那四个士子。”
苏定方和许敬宗都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随即温禾便告辞了,离开了议事厅,他便叫人去把张文啸叫来。
两人一同往西侧的牢房走去。
这是今年新盖的,以后百骑的囚犯就不需要再借刑部的牢房了。
温禾没有直接进牢房,而是先到了隔壁的值守房,透过墙上的小窗观察四个牢房内的动静。
章海正背着手在牢房里踱步,时不时对着墙壁冷哼,看似镇定,却难掩焦躁。
隔壁了几间的牢房内,另一个瘦脸士子蜷缩在角落,双手抱着膝盖,眼神呆滞。
又走过一个拐角的牢房中,身材高瘦的士子则不停地拍着牢门,嘴里念叨着“放我出去”。
唯有那个名叫陈奎的士子,坐在稻草堆上,双手紧握,额头抵着膝盖,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四人中最紧张的一个。
温禾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对着身边的张文啸道:“就先审陈奎,把他带到审讯室。”
张文啸领命,立刻让卫士打开陈奎的牢房。陈奎见卫士进来,吓得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如纸,挣扎着往后缩:“你们要干什么?某是无辜的!某要见温县子!”
“温县子自然要见你,跟我们走!”
卫士上前,架起陈奎的胳膊就往外拖。
陈奎一路挣扎叫喊,被带到审讯室时,声音都有些沙哑。
审讯室不大,中间放着一张案几,温禾坐在案后,张文啸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盯着陈奎。
陈奎刚被按坐在椅子上,就立刻哭喊起来。
“温县子!学生真的是无辜的!学生就是想给您递投卷,求您指点文章,您不能凭白冤枉好人啊!”
张文啸眉头一皱,厉声呵斥:“放肆!温县子在此,岂容你这般喧哗?再敢哭喊,就拔光你的牙齿!”
陈奎被这声呵斥吓得一哆嗦,哭声顿时停了,却还是抽噎着辩解。
“学……学生真的没撒谎,某就是个普通士子,哪敢做什么坏事啊……”
温禾端起案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陈奎,某劝你不必再喊冤了,方才某已经审过章海、徐昊和王松三人,他们都已经招供了。”
陈奎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他们怎么会招供?他们明明说……”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闭上嘴,脸色愈发苍白。
温禾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说道:“他们说,此次前来递投卷,都是受你指使,是你说某新掌吏部主事之职,定会徇私,让他们跟着你一起来钻空子。”
“也是你说若能巴结上某,此次春闱定能高中,如今他们都已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你还想狡辩?”
陈奎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双手死死抓着椅子的扶手,指节泛白:“不……不是这样的!是他们撒谎!是他们要拉学生来,学生是被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