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根本不是找不到,而是这位老道以为他们是来抓他的,故意东躲西藏,躲着他们。
他连忙摆了摆手,语气急切地解释:“孙道长,您误会了!我与您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怎么会害您呢?”
可孙思邈显然不信,眉头拧得更紧,语气里满是戒备:“误会?从去年十月起,你手下的百骑就四处查探贫道的踪迹,贫道在华洲待了没半个月,就被他们追得不得不换地方。”
“前阵子在同州刚治好几个村民,又听闻百骑往那边去了,贫道连夜就离开了,如今你都亲自找上门了,还说不是要抓贫道?”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贫道还听闻,那百骑专替朝廷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查人隐私、抓拿异己,手段狠辣得很,你若不是要害贫道,为何这么大功夫寻我?”
温禾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番求贤之心,竟因为一个离谱的诨号,闹成了追杀的乌龙。
看着孙思邈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只好放轻声音,耐心解释:“孙道长,百骑确实负责查案,但只针对作奸犯科之徒,从不对无辜百姓动手。”
“我寻您,是有要事相求,绝非要害您,我想请您回长安,为天下百姓做一件大事。”
“而且你看我,像是你口中那种恶人吗?”
温禾无语了,笑着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孙道长,我们无冤无仇,我害你作甚,我找你是为了请你回长安,我想在长安开办一个医者的学堂,想请您去做校长。”
“医者的学堂,校长?”
孙思邈眉头微蹙,反复咀嚼着这两个陌生的词,眼神里满是疑惑。
他行医数十载,走遍大江南北,只见过教孩童读书识字的私塾,却从未听闻有专门教人学医的学堂。
至于“校长”,更是闻所未闻,这算是什么称呼?
不过,温禾邀约也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几分。
眼前的少年若真想害他,不必费心思编出这么个新鲜说辞,更何况方才少年拿出酒精救那村民时,眼神里的关切不似作假。
他暗自思忖。
看这少年的气度,倒像是心怀善念之人,或许……
真的是自己误会了。
“校长,其实就和乡间私塾的山长差不多,负责掌管学堂事务,教导学生医术。”
温禾连忙解释,生怕他因陌生的称谓而拒绝,语气里满是期待。
“您若是愿意出任这‘山长’,学堂的所有开销都由我来承担,药材、书籍、校舍,还有聘请助教的费用,您都不必费心,只需专心教导学生便可。”
他知道孙思邈淡泊名利,所以用金钱和官位,肯定说服不了他。
所以温禾才用这样的大义来劝说。
这可不仅仅是教书育人啊,还是未来可以青史留名的事情。
若是他能够教出万千医者,千百年后,只怕他这“药王”,是真的要成为所以学医之人眼中的“医神”了。
据说后世的医学生都要背《希波克拉底誓词》,他到时候搞一个《孙思邈誓言》。
他就不信了,从唐朝开始全力的研究医学。
后世医学不会比他之前所在的时代进步。
孙思邈沉默了,目光落在庙外晾晒的草药上,神色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小郎君的心意,贫道心领了,只是贫道学识浅薄,怕是担不起‘山长’之职;而且贫道闲散惯了,早已习惯了四处行医,若被学堂事务束缚,反倒不自在。”
他顿了顿,看着温禾自嘲的笑了一声,又补充道:“贫道此生最大的志向,便是走到哪里,便把医术带到哪里,为那些没钱请医的穷苦人治病,这样的日子,贫道觉得踏实,也觉得自在。”
这算是明确的拒绝了。
温禾却并不意外。
他早从史书中知晓孙思邈的性子,李世民后来曾多次授予他爵位,都被他婉拒,直到晚年才让徒弟入朝任职。
这位医者的心,始终在民间,在那些需要他的百姓身上。
所以温禾自嘲,并不是失望,而是觉得自己刚才没把话说清楚了。
孙思邈一定以为,自己只不过是找个借口,把他骗回长安。
他失笑的摇了摇头,语气愈发恳切的向着孙思邈一拜:“孙道长,那若是这学堂只教穷苦人医术呢?”
孙思邈猛地抬头,眼神里多了几分讶异。
“您看,这天下间的穷苦人太多了,您一人行医,就算走遍天下,能救的人也有限。”
温禾指着庙外的村落,声音里满是认真。
“可若是您能教出一百个、一千个会医术的学生,让他们像您一样,到乡间、到偏远之地为百姓治病,那能救多少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这学堂不设严苛的规矩,您想留在学堂教书,便多待些时日,想外出行医,也可随时离开,没人会束缚您。”
“学生们学成后,也不会强迫他们入朝当官,只需记得为天下黎明治病的初心便好。”
这番话,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孙思邈的心湖。
他行医多年,何尝不知自己一人之力微薄?
多少个深夜,他看着因没钱治病而离世的百姓,也曾遗憾自己能做的太少。
人力有限。
他能做的又有多少。
如今温禾的提议,竟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不是靠自己一人奔波,而是让医术像种子一样,在民间生根发芽,惠及更多人。
孙思邈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他看着温禾,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小郎君此言当真?学堂只收穷苦人?学生学成后,也可自由行医,不必受官府约束?”
“绝无虚言!”
温禾连忙点头,语气坚定。
“我开办这学堂,只为让更多人学会医术,救治百姓,绝不为名利,若是您愿意,学堂的一切事务,都可由您说了算,收什么样的学生,教什么样的医术,您都可以自己定。”
孙思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走到供桌前,拿起药箱里的一本旧医书。
书页早已泛黄,边角都被磨得卷了边,显然是被反复翻阅过。
他轻轻抚摸着书页,眼神里满是感慨:“贫道年少时学医,是因为自幼多病,故立志于学习医自救,青年时贫道开始行医于乡里,其提倡并践行以“大医精诚”之医德对待病者,不管贫富老幼、怨亲善友,都一视同仁,无论风雨寒暑,饥渴疲劳,都求之必应,一心赴救。”
温禾默默的听着。
他话未说完,却缓缓抬起头,看向温禾,眼神里多了几分决断:“小郎君,贫道可以答应你,不过贫道有一个条件。”
温禾心中一喜,连忙道:“孙道长请讲,只要我能做到,定不推辞!”
“学堂的学生,必须由贫道亲自挑选,要选那些心善、能吃苦、真正愿意为百姓治病的人,不可收那些只为谋利的富家子弟。”
孙思邈语气郑重。
“另外,学堂里要设一间‘惠民医馆’,学生们平日可在医馆实习,为长安的穷苦人看病,分文不取。”
“没问题!”
温禾毫不犹豫地答应,语气里满是笃定。
“这两个条件,我都应下,您放心,我这就回长安筹备学堂,选校址、备药材、置书籍,您何时想动身,我便立刻派人为您护送,绝不让您受半分颠簸之苦!”
孙思邈闻言,着实愣了一下,眼神里满是错愕。
他方才提出的条件,看似简单,实则暗含诸多难处。
亲自挑选学生,意味着要耗费大量时间甄别心性,稍有不慎便可能招到心术不正之人。
设“惠民医馆”分文不取,更是需要源源不断的药材与人力支撑,绝非易事。
他本以为温禾会犹豫,甚至讨价还价,却没想到少年答应得如此干脆,连半分迟疑都没有。
“小郎君可知,要办成这些事,需要多少财力?”
孙思邈忍不住追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单说那惠民医馆,每月的药材开销便不是小数,还有学生的食宿、学堂的修缮,一年下来,少说也要数百贯钱,您虽有赤子之心,可这些现实的艰难,怕是比您想的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