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柔,她摔了一跤,牙齿掉了。”
温禾解释道。
老医者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放下药箱,上前查看了温柔的口腔,又摸了摸她的牙龈,最后说:“姑娘这是换牙,正常得很,不是摔出来的毛病。”
他顿了顿,看向温禾,试探着问:“额……可要开些止血的药?或是补气血的方子?”
温柔连忙捂着腮帮子摇头,声音还带着哭腔:“不吃药!药苦!”
温禾也摇了摇头,转而问:“她刚才摔在台阶上,膝盖可有事?您帮忙看看。”
老医者蹲下身,掀起温柔的裤腿。
只见膝盖上干干净净,连点红印子都没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温禾和李恪,语气带着几分感慨:“长安城里从医之人本就少,老夫平日里要应付街坊邻里的头疼脑热,还要去坊市署当值……”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压根不算病,就别浪费有限的医疗资源了。
言外之意,小丫头除了丢了颗换牙期的牙,其他一点事都没有。
温禾听得有些尴尬,瞪了一眼旁边的李恪,连忙让小厮送老医者出门,还多给了些诊金当赔罪。
老医者走后,温禾抱着温柔坐在藤椅上,耐着性子哄了好一会儿、
又是许诺给她买新的蜜饯,又是说要把掉的牙齿好好埋在迎春下,小丫头才渐渐止住抽泣,眼眶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以后走路慢些,别再跑这么急了。”
温禾笑着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脸,指尖触到她缺了颗牙的牙龈,又放轻了力道。
“这次幸好没摔着脸,要是把你这小脸蛋磕破了,往后可怎么美美的?”
温柔吸了吸鼻子,乖乖点头,小手紧紧攥着温禾的衣角,声音还有点哑:“阿兄,我知道了,以后不跑了。”
温禾又陪她聊了会儿天,看着她眼神渐渐亮起来,才把她交给一旁候着的小梅:“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再到处乱蹿,要是想吃点心,就去厨房拿刚蒸好的枣泥糕。”
小梅连忙应下,牵着温柔的小手往内院去了。
不多时,温禾换了身轻便的青色圆领袍,带着管家周福,径直往后园走去。
那里是他专门辟出来的工坊,平日里雇来的工匠都在这儿制作玻璃和香皂。
刚走到院门口,就见一群穿着短打的工匠围坐在石阶上歇着,见温禾进来,众人连忙起身,齐齐躬身行礼:“见过小郎君!”
“诸位辛苦了。”
温禾摆了摆手,语气温和。
“元日让大家回家团聚,歇到今日才复工,耽误了些时日,往后还要劳烦各位多费心。”
工匠们连忙说“不敢”。
他们都是温禾从市井里招来的手艺人,以前要么找不到活计,要么被作坊主克扣工钱,如今在高阳县府做工,不仅月钱足,管吃管住,连冬日里的炭火都给得足足的,早已把温禾当成了恩人。
“今日是复工第一天,我给大家准备了开工钱。”
温禾转头看向周福,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
周福连忙上前,打开随身的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串串铜钱,铜光闪闪,格外亮眼。
“小郎君吩咐了,给各位每人十贯钱当开工赏,晚上还在膳房备了酒肉,大家好好吃一顿,明日再卯足劲干活!”周福提高了声音,把话传遍了整个院子。
工匠们顿时眼前一亮。
十贯钱,抵得上他们平日里一个月的工钱了!
当然,也就只有在这里,一个月才有这么多的工钱。
若是其他处,只怕一年到头也赚不到两三贯钱。
他们这些入了匠籍的,家中也没有田地,只能靠着手艺吃饭。
以前是饥一顿饱一顿,而现在顿顿有肉,家里孩子还有新衣穿了。
如今小郎君竟然又给了这么多。
人群里瞬间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随即所有人都激动地看着温禾,脸上的喜悦根本藏不住。
“多谢小郎君!小郎君仁善!”
众人再次躬身,这次的行礼比刚才更恭敬,连腰都弯得更低了。
温禾看着他们的模样,心里也暖了几分,又补充道:“大家好好干,等过段时间忙完这阵子,你们要是愿意,就把家里的孩子接来府里,我打算在府里开个私塾,请个先生来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学些道理,咱们做手艺的,也不能让孩子一辈子目不识丁。”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工匠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们这些底层手艺人,一辈子都没敢想过能让孩子读书。
在长安,私塾先生的束脩贵得吓人,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能认几个字就不错了,哪敢奢望正经上学?
要不是小郎君开的那个书铺,他们连书都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