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对上(5k)
这诸多视线,几乎没有一个有任何掩饰,全都直勾勾的盯着杜鸢。
他们已经合谋,此间又是筹划甚久的京都,最重要的还是,这人的修为远不如他们预测的那般高深。
三者缺一,此人都未必是他们盘中鱼肉,只可惜三者具全。
没他活路了!
这般境况之下,他们是连半点掩饰都不愿有。
只顾着好好记下此人样貌,看清更多根底,以方便随后的出手夺宝。
一看之下,更是贪婪。
“他有介子物在身!”
“单单是那坛神酒的大小,就已是难得,且以常理而言,怎么都得在大上一些。”
“很久没见到这般好下手的了。”
“就是成了之后,搜身都仔细点了,天知道他的介子物是什么。可别人杀了,东西丢了。”
他们的声音不断穿梭,杜鸢听不见,老书生也听不见。
只是那视线却是越发灼热炽烈,以至于连老书生这么一介凡俗,都是清晰觉察。
他慌乱的回头找去,试图找到这些视线的来源。
但看来看去,什么都没有。
心头惊恐之间,却又听见那带着自己出了仙境的年轻仙人安抚道:
“老伯莫怕,您命中注定要在仕途上走出极远的路,今日之事,断然伤不了您分毫。”
老书生闻声愕然回头,随即满脸羞愧地拱手躬身,语气里尽是自嘲:
“仙长说笑了。小生已虚度六十载光阴,直到近日得治学大人垂怜,才侥幸获得到京都参加春闱的机会。您不必这般宽慰我。”
他垂着眼,声音渐渐低迷:“小生自己的学识,自己最清楚,实在没那能耐高中。如今赶赴京都,不过是想了却一桩心愿,让往后的日子不至于留有遗憾罢了.”
他年届六十,回首看去,满是蹉跎。
弱冠之年,倾尽毕生家财赠予乡贵,只求换一个举荐,哪怕不求为官,只做个小吏也好。
可毕生家财落下,竟是连个水都无。
后来天子开科举,他自以找见机会。
可因家世普通毫无依托、全凭自修又缺名师指点,首次恩科便是被批了个一无是处,落了全县笑柄。
此后十数年,每届科考必赴,却屡屡折戟于乡试,文章总难合考官眼目,学识亦自认无甚精进。
近年来,更曾因家境窘迫中断两次应试,复考后仍未得佳绩,他早已认定登科无望。
如今直至甲之年,幸得治学大人垂怜,方才得以赴京春闱,虽明知半生屡考不第、才学难及他人,但他仍愿赴考,只求余生不悔!
杜鸢听着他的话,忽然笑出声来,打趣道:
“您这年纪,怎么还自称‘小生’呢?”
老书生脸上泛起窘迫,局促地解释道:
“我既无功名在身,学识又平庸浅陋,虽说年岁长了些,可在仙长这般长生不老的仙人面前,思来想去,也只有‘小生’这两个字,才勉强合宜些。”
他能凑够钱赴京,其实都全靠天子体恤孤老的国策——对他这般年岁的考生,朝廷会额外发放贴补。免得饿死路边,让人落了口舌。
可在仙人面前,这唯一能“比旁人强些”的年岁,反倒成了拿不出手的笑话。
杜鸢却摇了摇头,笑意更深,语气却愈发认真:
“哎,您这话可就错了。我观您身上文运非凡,绝非庸碌之辈。”
“若真是如此,小生又怎会屡试不中呢?”老书生垂头苦笑,语气里满是落寞,全然不信,“仙长莫要拿我打趣了。”
杜鸢微微侧过身,目光落在满脸失意的老书生身上,认真打量了片刻。直到把对方看得满心狐疑,频频抬头打量自己时,他才伸手指向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您其实早已够了登科的火候,这一点身上的文运做不得假。只是您这双眼,是不是不太好使了?”
“若是如此,哪怕肚子里的文章再好,写出来的字却像鸡爪般潦草难辨,那自然是成不了事的。”
老书生被说的愣在原地,原本死寂下去的心思,又开始热络起来。
仙人都这么说了,那自己岂不是真的还有机会?
可马上,那点热络就又冷了下去——自己这老眼能写个什么好文章出来啊!
在过一两年,怕是夜路都别想看见了!
知道他心中所想的杜鸢,拉住他道:
“今夜,合该是你的缘法,只是,这缘法啊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