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夜已沉透,他从南边跑商归来。
原算著能赶在天黑前寻个客栈落脚,偏生误了时辰,眼瞅著周遭村落渐隱在夜色里,连半间能歇脚的茅舍都没找见。
无奈之下,他在林边寻了处草色尚青、还算乾净的土坡,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蜷著身子便要对付一宿。
迷迷糊糊刚入浅眠,半夜里却被一阵哭声惊醒。
深更半夜的林子本就静得瘮人,那哭声又忽高忽低,悽厉无比。
一下子的,他浑身一激灵的便坐了起来,两腿不由自主地发颤,心也跟著“咚咚”直跳。
可这黑灯瞎火的,就算想跑也不知往哪去!
林子里岔路多,万一跌进沟里更糟。
他咬咬牙,摸出腰间火摺子吹亮,昏黄的光团里,循著哭声一步一步挪过去,心里盼著是同路赶路人,如此既能安心,也能多个伴壮胆。
“谁?谁在哭?”
他嗓子发紧,喊出声的瞬间,哭声竟戛然而止。
周遭静得能几乎听见他自己的心跳,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可比那哭声更让他胆寒。
只是事到如今,退回去也是坐立难安,黑夜里瞎跑更是凶多吉少。
他只好攥紧火摺子,硬著头皮继续往前挪。又走了约莫十几步,火光忽然映出个模糊人影,正蹲在一棵老槐树下。
他心里一松,悬著的石头落了半截——是人就好!
连忙上前两步问道:“大晚上的,你一个人蹲在这儿哭,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可那人缓缓抬头,脸上满是错愕,直勾勾盯著他,半晌才愣愣吐出一句:“你、你看得见我?”
这话一出来,男人后背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直顺著脊骨滚到脚底,连里衣都贴在了身上!
他强扯出个笑道:
“咱们都是大活人,我怎么会看不见你?你这话.可別嚇我啊。”
那人却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著道:
“先生,我实不相瞒,我早就死了,您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我的阴魂罢了!”
男人嚇得腿一软,猛地跌坐在地,手指著那人,结结巴巴道:
“你、你胡说!你明明是个人,怎么会是鬼.你別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