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了一下头颈的男人,嘴角轻轻一扯,旋即便是默默转身,欲要逃走。
可才迈开一步,便是心头一颤的听见一声森然质问:
“你莫非还以为跑得了?!”
男人顷刻之间就被冷汗打湿衣襟。
他可从没想过会在这种鬼地方遇见这位啊!
浑身僵硬的转过头后,便觉一股巨力传来,下一刻,刚刚还在百步之外的神龛众人,瞬间出现在他身前。
而他本人亦是被那股巨力狼狈带倒。
噗通两声先后响起。
众多还在地上哀嚎不停的灾民,瞬间又是吓的惊呼连连。
因为他们看见那男人居然头身分离!
“杀人了,杀人了啊!”
他们逃难以来,见惯了死人,可这般惊悚至极的死法真的全然未见!
然而,不等惊呼声蔓延,看清了下一幕的灾民们,便如同被扼住咽喉的鸭子一般,将一切声响死死堵在了喉头,继而只能嘶荷不停——
只见那男人摸索着捡起自己的头颅,继而抱在怀中站了起来不说,竟.竟还将其原模原样地安了回去!
“晚辈仇千恨,见过大真人!”
男人一丝不苟的朝着杜鸢拱手行礼。
看着眼前这个东西,杜鸢厉声斥道:
“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岂料此话一出,男人却是嗤笑道:
“大真人可莫要悉数怪罪于我之头上,晚辈说到底,不过是多说了几句,真要论起来,可是这群愚夫自作孽!”
“毕竟怀疑救命恩人的是他们,搬柴起火的也是他们,要打碎那野神金身神龛的还是他们!晚辈有错,但他们可比晚辈严重的多!”
“毕竟恩将仇报,有眼无珠之辈,晚辈如何能比?”
此话一出,在看着那熟悉的脸庞,灾民们那里还反应不过来?
“你,你是昨晚上的人?你骗了我们?!”他们惊恐万状,声音都变了调。
男人听的十分好笑,继而指着他们道:
“大真人要杀要剐,晚辈绝无二话,只是这群不知恩仇的畜生,大真人难道要放过不成?”
灾民们瞬间如坠冰窟,心如死灰。
完了!这下全完了!
杜鸢却是勃然骂道:
“你当我看不明白是你在倒果为因,祸乱人心吗!!!”
灾民让人愚而生厌,可真要论起来,难道不是你这倒果为因,祸乱人心的孽障最不可恕?
男人的脸色当即一窒,而杜鸢则是看向了那群依旧瘫软在地、惶惑不安的灾民。
环视一周,杜鸢眼中痛心疾首之色更浓,继而厉声诘问道:
“尔等愚夫!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大旱千里之下,是谁不惜损耗金身本源也要为你们寻来活命之水?又是谁,藏身暗处,巧舌挑拨,诱你们自毁生路?!”
灾民们被说的仓惶低头,全然不敢去看杜鸢还有被杜鸢护在身后的神龛。
既是怕,也是羞。
杜鸢怒火未熄,字字诛心:
“若他真是害人的妖怪,他又何须施水?看着你们活活渴死岂不省事?还有你们忘恩负义要砸其庙焚其身之时,他又为何只捆不伤?!”
“还不是到了这般地步,他都心心念念着不能伤了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杜鸢是赶在他们开始焚烧神龛时来的,虽然没看过之前的一切,但从灾民们群情激愤时喊出的话头,基本就猜出了全部。
杜鸢踏前一步,手指几乎要点到那些瑟缩的灾民鼻尖:
“你们口口声声污他在吸食你们的血肉!那便四下看看!喝了他这‘妖怪’赐的水后,你们之中——谁死了?!谁病了?!若非靠着这点甘霖续命,你们谁能苟活至今?!你们又有谁有力气去搬弄这该死的柴火!”
“说啊!!!”
被杜鸢当头喝骂一通之后,终是有人忍不住哭喊道:
“仙长恕罪!小老儿糊涂!小老儿糊涂啊!是俺们.是俺们被鬼话迷了眼啊!”
这声哭嚎好似决堤,瞬间冲垮灾民心防。呜咽、忏悔、磕头声连成一片,方才气势汹汹喊着“除妖”的人群,只余下满地狼藉的绝望悔恨。
他们不停的朝着杜鸢和神龛磕头跪拜,全然不敢再看那已然乌黑的神龛一眼。
杜鸢简直怒不可遏,如此世道,本就是好人难做的光景。
可你们居然是非不分的让亲者痛,仇者快!
果真是世间诸般恶,唯有愚最极!
一声冷哼之后,杜鸢挥手喝斥道:
“你们就自己在这儿好好想想吧!”
说罢,杜鸢终是将目光放回了男人身上。
名为仇千恨的男人嘴角抽搐了几下,随即竟坦然挺直了腰背。
“既然撞在大真人您手里,晚辈自是无话可说!”
邪不压正嘛,既然自己这个邪魔遇到了真正的正道,那被诛杀了,就怪不得谁。
要怪,就怪自己本事不够,没有那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能耐。
故而,他直接托住自己的脖颈将之伸了出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