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柳玉梅睁开眼。

要开始了。

柳玉梅起身离床,走到房间门口,将门打开。

穆乔生站在边上。

柳玉梅:「这祠堂里还有一道阵法,你带着还剩下的这些人,先躲进这里去吧,外面,还有与邪祟里应外合的邪人。」

「大小姐,我穆家人,无论何时,都应站在柳氏身前。」

柳玉梅看着穆乔生,又想到了此时应该还身处南通的穆秋颖。

那丫头背着自己奶奶的遗体登门时,自己故意没去看她。

但从小远的描述以及小远对那丫头的处置态度里,能看出,丫头的品性底色还是不错的。

孙女是穆雪慈亲自带大的,她以言传身教,给穆家留下了一颗可以继续燃下去的火苗。

「留点种子吧,这听风峡,还得有人继续帮忙看着。」

「是————大小姐。」

离开屋舍,走出祠堂,来到外面。

柳玉梅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身上的沉缅优柔被一扫而空,凌厉的气势,压得穆乔生擡不起头。

回忆小憩结束,该干正事了。

「一直以来,都是壮壮在给奶奶我讲你们在江上的故事。

小远啊,咱们这次换一换。

等奶奶回去后,讲故事给你听!」

地牢顶部。

「哎————呀!」

刘姨伸着懒腰,曲线柔美,神情舒畅。

秦叔:「玩开心了?」

刘姨:「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才刚吃完开席凉菜,热菜还没上呢。」

秦叔:「哦。」

刘姨伸手,捏住秦叔的脸,扯了扯:「嘿,我怎么觉得,你一直都没能兴奋起来呢?」

秦叔:「有么?」

刘姨:「阿力,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东西对你而言,太弱了,杀起来太容易,所以就觉得没劲?」

秦叔:「还好。」

刘姨指了指四周地上,被大瓢虫打出的一个个地洞。

「如果不是小远及时看破了他们的布局,现在出现在这儿的,就是小远阿璃他们。」

刘姨又指向峡谷外的方向,继续道:「外头,还有一大群人在做着预备,准备彻彻底底地把小远给闷死在这儿。

这像不像他们当年针对你时的翻版?只不过场面上,没你当年遇到的那般大。」

秦叔的面色,渐渐的变得严肃,过去深藏于记忆深处,习惯被埋葬且不去触碰的记忆,逐渐复苏。

刘姨感知着自己身前的男人,呼吸开始加剧。

秦叔的目光开始游离,像是眼前已出现画面,他在避开。

他是走出来了。

但这次,记忆画面中,被不知多少敌人围杀的那个自己,此时此刻,变成了小远的模样。

秦叔的拳头,慢慢攥紧。

可怕的气场,不断下压。

「小远比你聪明,也比你强,但小远没练武,你能杀出来的地方,小远杀不出来。」

刘姨是强撑着胸口发闷,把这些话说出来的,她觉得还不够,还得继续说下去。

「如果小远真的陨在这儿,阿璃也陨在这儿,那我们这个家,就彻底全毁了。

难道,你还打算,余生都对着酱油瓶发呆么?」

秦叔猛地擡起头,双眸异化,胸腔里发出沉闷的蛟龙嘶吼。

气场扩散,刘姨身形跟跄后退,最后干脆不抵抗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此时模样的秦力笑了起来。

更远处,正在被组织去祠堂的穆家人,被这突然降临的气势震得全部匍匐在地,不是磕头行礼,而是完全直不起腰,无形的大手按着你的脑袋,把脸往地上去压。

穆乔生眼里全是惊骇:

这难道就是,家中古籍记载中的龙王之威?

穆乔生记得自己小时候,常会缠着母亲给自己讲龙王的故事,反复询问龙王到底有多强大。

母亲说她不知道。

穆乔生说母亲在骗人,母亲明明见过秦公爷。

母亲说,她见秦少爷时,身边往往都站着大小姐,秦少爷不管是在成龙王前还是成龙王后,在大小姐面前,都一直是一个样,她也从未见过秦少爷发怒的样子,所以无法想像。

但跟随着柳家龙王走江的先人记载里,以文字做过这般描述:「当龙王的目光中浮现出怒火时,这世上无人敢与其对视。」

此刻,双手艰难撑地的穆乔生,终于明白,原来不敢对视,是有具体原因的,你连头都擡不起来,还怎么去对视?

可是,为什么秦柳龙王门庭里,还会有龙王存在?

柳玉梅出现在了刘姨身边,伸手抓住刘姨肩膀,助她站起。

秦力蛟眸冰冷,第一次,没有因见到主母而产生任何气场上的任何退却。

柳玉梅看向刘姨:「你跟他提酱油瓶了?」

刘姨:「啊?嗯————吧。

柳玉梅:「你撩拨他做什么?」

刘姨:「我希望他,能把心底积压了那么久的气,趁着这次机会,给彻底散出来。」

柳玉梅:「那你最好得盼望他们,这第二批来的人,足够强,也足够多,要不然,还不够我和阿力抢的。」

话音刚落,可怕的威压就从柳玉梅体内炸开,手中长剑这次不再鸣叫,而是直接脱手,化作流芒,似不容侵犯的霞光,将主人环绕。

当年大婚之日,秦柳两家将聘礼、嫁妆礼书陈列,向整座江湖展示两座龙王门庭之可怕底蕴。

其中,柳家嫁妆第一位,是空着的。

这是柳家人故意为之,因为柳家人心底,有怨气。

秦家人对此不合礼之举,亦没敢做丝毫置喙,因为他们有点心虚。

这单独空出来的第一位嫁妆,就是柳家大小姐放弃点灯。

在柳家人看来,此举等于是将一代龙王之位拱手赠予秦家。

从秦家人的态度反应上,也丝毫不觉得这是柳家人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此刻的柳玉梅,是年轻时的身体结合年迈的意识,付出巨大的代价,只为了让自己在今日,可以发挥出昔日的巅峰实力。

刚被拉站起来的刘姨,身体再次颤抖,这是被体内的蛊虫带动的。

刘姨看看阿力,再看看老太太,自言自语道:「一个个的,都说我刚刚贪玩。呵,我就知道,要是不赶紧抓紧时间先好好玩一下过把瘾,接下来我根本就抢不到能玩儿的机会。」

柳玉梅目光看向自己最开始立剑的位置,代表着小远最后身亡的一道道明家人死亡气息,正向上冲出。

「他们,就要上桌了。」

「上菜了,上菜喽!」

谭文彬端着切好的肉片走入道场。

李追远用夹子夹起一摞肉,摊放至滚烫的铜镜上。

「滋啦————滋啦————」

很快,肉就烤好了。

少年马上将肉扫入盘子,递给伙伴们去分的同时,又拿起一盘新肉,继续去烤。

陈曦鸢拿笛子代替风箱吹灶火,林书友拿金锏代替刘姨平时用的大铲子炒菜。

在两位强强联手之下,不仅铁锅炸开,连带着厨房屋顶都轰出一个大窟窿,瓦片「哗啦啦」碎落。

好在,铜镜上仍残留高温,正好可以拿来凑合吃顿烧烤。

谭文彬:「不知道这个点了,老夫人他们吃上饭没有?」

李追远:「应该是也快吃了。」

「奶奶,您再吃点吧。」

年龄最小的孙女,持勺端羹,劝明琴韵再进一点。

在明家,也就小孩子,还能做到正常情况下的柔声细语、心平气和了,但等正式打好基础,开始修行明家本诀后,这份平和,也将很快离他们远去。

「奶奶饱了,你自己吃吧。」

「可是奶奶,您才吃了这么一点,您现在这么瘦,这哪够?」

明琴韵现在何止是瘦,简直形如干尸,说是皮包骨头都带着点牵强粉饰。

「奶奶得留点肚子,等着吃其它好东西。」

「奶奶,你居然偷偷藏好东西吃,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呵呵,虽是奶奶吃的,但这滋味,终究还是落在你们身上去享。」

——

明琴韵示意孙女搀扶着自己躺下,身下有垫靠,明琴韵半侧躺着,对着房门。

如若视线一路顺移至外,可以发现,自明家老祖宗的门口直到宗族堂,一路上,没有任何一个明家人。

宗族堂的老管事,十五年前在值守时偷偷喝酒的事被发现了,这会儿正跪在老祖宗院儿里,请罪。

不断有年轻的宗族堂看守,急匆匆地从堂内跑出,一路跑到这处院子,对老管事进行禀报。

起初,老管事还惊愕于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竟敢擅闯这里来禀报这点公事?

可堂内年轻子弟也很委屈,他们是想按以往那样层层汇报,可奈何就是找不到可汇报的人呐,路上的那些院落,不是闭门就是闭关,他们只能硬着头皮进到这里来汇报,因为族内人命牌碎裂之事,过时未报,得受极为严厉的家规惩处。

他们心里也无比奇怪,这老祖宗的院子,怎么就不设防,就这么让自己等人探头探脑地进来了。

这种诡异的工作环境与氛围,还在继续。

靠在床上的明琴韵,仔细倾听着命牌碎裂的情况。

在她卧房外,一众明家长老喝茶的喝茶,看书的看书,大家都有事做,也都很安静。

第一块命牌碎裂的消息传来时,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这说明,开始了。

负责点火的,是令家。

故而对何时开头,是否能成功把这头开启,明家人心里,也没底。

毕竟,哪怕是双方高层交流时,走的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调调。

当第一次出现,很多块命牌一起碎裂的消息时,卧房里的明琴韵,露出了笑容,吩咐孙女把碗端起来,她要再进一些。

客厅里的一众明家长老们,亦是面露笑容,有的还忍不住,互相拱了拱手,这架势,看起来像是在过年。

头开成功了,眼下开始步入正轨。

接下来,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明琴韵就着这一轮轮进院的汇报,连吃了好几大口羹。

还余下小半碗,她从孙女手中接过,端在手里,只看,不吃。

孙女难受得蜷缩在床下,这处环境里,充斥着不断提升的精神压抑,让她无比痛苦,濒死感浓郁清晰。

客厅内的一众明家长老们,也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终于,宗族堂内一位年轻子弟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向罚跪的老管事,汇报出了最大的一笔命牌碎裂数目。

「呵呵呵呵!」

明琴韵仰头,张开嘴,将碗里的羹全部倒入嘴里。

客厅内,有长老将手里的茶杯捏成粉末,有将手中的书点燃,有将一把胡须拔出————

七长老:「我最近准备给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儿子,说一门亲事。」

诸长老马上起身,无比热情道:「恭喜恭喜!」

「哈哈,可喜可贺!」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好事啊!」

「一扫我明家郁结之氛,我明家,不绝!」

「何止不绝,当兴,当兴呐!」

「设宴,摆酒,先提前好好庆贺一番!」

「对对对,同去,同去!」

「你为何不去?」

「爷爷,我为何要去?」

「除魔卫道。」

「那种层次的邪祟,需要层层往下吩咐,特意让我去解决么?而且,距离那处峡谷,还这般近。」

令慕阳看着站在下方的孙子令五行,摇了摇头:「你让爷爷我,很失望。」

令五行:「爷爷,是他的背影挡在我面前,我看不见希望了。」

令慕阳:「既见高山,当心喜之,你现在,连攀峰的勇气都没了么?」

令五行:「爷爷,如果有的选,孙子我真的宁愿去攀高峰,而不是您帮我,把峰给削————」

「放肆!」

「噗!」

令五行口吐大口鲜血,身形倒飞,撞在了墙上,落地后,不敢起身,改为跪姿。

令慕阳:「再高的山,若是经不住风吹雨打、电闪雷鸣,那也是因为那座山本身,不够结实,命中当缺。」

令五行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虽然事先毫不知情,可他现在大概能猜出,自己家里人,到底在做什么。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事情,当初他们就曾做过一次。

「家主。」

石门外传来声音。

令慕阳挥手,打开石门:「何事?」

「明家送来讣告,说明家最近家里燃起瘟疫,今日一连病故了很多人,好在,现在已经控制好转了,只是,最后一批病故的人数,最多。」

令慕阳挥了挥手:「照老规矩,派人携奠礼、登门慰问。

「是,家主。」

「轰隆隆!」

石门关闭。

令慕阳看向自己的孙子,道:「山塌了,你现在不用翻,可以走过去了。」

令五行目露惊愕,他的脸上情绪变化十分复杂,一会儿不敢置信,一会儿痛心惋惜,一会儿惊喜交加————

到最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像是不知道该以何表情何心境自处,身形踉跄间,显得无比失魂落魄。

令慕阳:「五行,别让爷爷失望。」

「姓李的,你可别让哥哥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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