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哭她还边用眼角余光扫向站在那里的刘姨,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怨毒。
「你明明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早点出手救我父亲母亲————」
女孩年岁尚小,不晓得大人之间的事,也不太懂江湖之争,她只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有实力轻松阻拦外面那群可怕的疯子。
刘姨低头看着小女孩。
小女孩被吓到了,停止哭泣。
刘姨叹了口气,走到小女孩身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记住,在这座江湖上,人,最先得学会的是依靠自己,而不是纯粹指望别人。
「」
小女孩放声大哭,哭得比先前更大声了。
她抓着刘姨的手,哭喊道:「我没有父亲了,没有母亲了,也没有哥哥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刘姨派飞进村的虫子飞回来了,告知了她那群人的具体位置。
手,从女孩脑袋上擡起。
女孩双手仍旧继续抓着刘姨的手腕,哭喊哀求:「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刘姨:「那我考考你,你记住我刚刚说的话了么?」
「呜呜呜————人最先得学会依靠自己————不能指望别人————」
小女孩一边哭,一边背,一边努力藏起眼底的怨恨。
刘姨掌心一震,女孩的双手被震开。
她不哭了,茫然地看着撇开她向村里走去的绿衣身影。
「记住了就好,现在,开始实践吧。」
刘姨挥了挥手,堵在村口的虫墙散开,外面聚集的明家疯子们尖叫厉啸着闯入,而位于柱子下的小女孩,首当其冲!
穆家村人并非凡夫,但面对这群龙王家的疯子,他们显然有些不够看,更可怕的是,这群疯子还数目庞大。
刹那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被中断的血腥杀戮,正式上演。
令家人结阵苦苦抵抗,先前对刘姨喊话的那个令家人一边甩动雷鞭一边大喊道:「柳家大人,你怎能如此冷血无情,将江湖道义置于何地!」
「哈哈哈哈哈哈!」
刘姨没回头,身形继续向村内前进。
自她记事起,她就见到了数不胜数的江湖道义。
在刘姨的笑声中,令家人的阵形被明家疯子突破。
村里,处处是奔逃的人,随处可见疯魔般的捕杀者。
刘姨走到一处大铁门前,指尖向前一指,大量虫子冲入,腐蚀着上面的禁制。
「哐当!」
铁门倒塌。
下方地牢里,关押着一群穆家人,除了青壮外,还有老人孩子。
一个男人带着自己的妻子,站在最前面,张开双臂,将其余人都护持在自己身后。
穆秋颖长得,很像男人的妻子。
男人叫穆乔生,是穆秋颖的父亲。
之前,穆乔山带着自己的人,以偷袭的方式,掌控了穆家村,穆乔生以及他的支持者,要么被下毒要么被打伤,连带家眷,全部被关押进了地牢。
虫子扑向穆乔生,将他与他妻子身上的镣铐与封印全部腐蚀,赐予他们自由。
穆乔生看着刘姨身上的衣服,试探性地问道:「您是,主家大人?」
刘姨:「把其他人镣铐解开,想活命的话,以此为圆心,构筑阵形,我来抵御,你们来辅助。
记住,不管外面有村子里的谁跑过来寻求庇护,你但凡敢放进来一个,我就对你们所有人,都撒手不管。」
说完,刘姨纵身一跃,来到地牢最上方,先撑起四道虫墙,然后打开缝隙,将明家疯子一个一个放进来。
穆乔生与妻子解开了其他人镣铐,领着大家伙走出来。
虫墙虽然高大,可他们依旧能看见村子里现在正遭遇着什么,遍地是杀戮,处处是哀嚎。
穆乔生颤抖着闭上眼,流下两行眼泪,然后甩了甩了头,对周围人道:「帮柳家大人护法!」
穆家人并不都是废物,能生出穆秋颖的这对夫妻,所展现出来的道行还让刘姨眼前一亮。
哪怕这对夫妻所带领的这群穆家人,全部带伤且余毒未解,却还是形成了很是明显的助力。
大概,能在这一时期,不随波逐流,也不想另找其它山头攀附的,仍旧坚持自我与传统的,本就代表着一种底气。
也难怪之前穆乔山得靠偷袭与下毒的方式,才能将他二哥与支持他二哥的人拿下。
刘姨撇了撇嘴,实力确实不错,但实力不错却还能被别人下手成功,也是一种废物。
不过,好就好在他们是穆秋颖的父母。
没站错队,还被保留下来,有助于自家小远对穆秋颖的安排与使用,也更方便小远重新编整这座外门传承。
算了算了,有小远在,我动这脑子干嘛?
刘姨立刻自省,为自己的分心而忏悔,重新集中注意力,虐杀起手头上这个明家疯子,先给他虐清醒,再给他虐得死去活来,最后剥开身体,摘取灵魂,放生大瓢虫。
伴随着她杀得越来越多,外面聚集的明家疯子也越来越多。
渐渐的,刘姨的虫墙呈现出不稳的态势。
刘姨皱眉。
这是因为她不是一个人,还得庇护着下方这群穆家人。
穆乔生察觉到了刘姨的吃力,催促众人继续加大力气护持,这是一种求生本能,他很怕那位柳家大人把他们视为累赘,抛下不干了。
如今外面已听不到惨叫声,说明整个穆家村现在,应该就只剩下他们了。
刘姨召出一只长着翅膀的小蛇,对它道:「死木头,你那边好了没,快来帮忙!」
小蛇扇动翅膀飞起,不断发出声音:「快来帮忙!快来帮忙!」
还未等小蛇飞远,「轰!」
一道身影冲出,将一片明家疯子掀翻。
秦叔的身影显现。
刘姨马上挥手,将这条小蛇重新收入袖口,对秦叔不满道:「你都完事了?」
「真是一点都不解风情,多好的机会,也不好好享受。」
说着,刘姨抓了抓手,面前被蛊虫包裹着的明家疯子,跟玩具指偶似的,很是应景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秦叔:「可是,我————」
刘姨:「怎么,说你几句你还不服气?」
秦叔:「可是,我面对的是一群畜生。」
刘姨闻言,沉默了一下。
也是,自己在这里折磨人,还能有反馈,挺有意思。
秦力要是在那里折磨雷兽折磨得兴致勃勃,那才叫真的神经病。
「我帮你吧。」
秦叔点头道:「嗯。」
「那你可收点力,打断胳膊打断腿就成,别给我捏死了!」
「嗯。
「」
秦叔开始收力出拳。
有他在,刘姨这边立刻就没什么压力了,可以专心致志地把以前各种奇思妙想,不断做尝试。
连穆家人,这边也得以轻松,因为没疯子能靠近。
穆乔生带着一部分人继续警戒,让妻子去帮重伤者与中毒者进行处理。
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这里。
柳玉梅看了一眼屋顶上玩得兴致丝毫不减的柳婷,又扫了一眼下方给她「轻拿轻放」的秦力,对秦力骂道:「你就惯她吧!」
受到主母训斥的秦叔,一个激灵,拳劲没收住,将一个明家疯子轰得形魂俱灭。
刘姨见状,气鼓鼓地对下方那道比自己还年轻得多的身影喊道:「老太太,家主好不容易让咱们出来玩一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败兴!
哼,你等着,回去后,我就跟家主偷偷告状,让他下次不让你出来了。」
柳玉梅手中的剑,开始旋转。
刘姨吓得缩了缩脖子,小时候自己犯错,都由阿力主动承担,老太太只会拿剑抽阿力,但她在旁边看得也是吓得要死。
但她还是重新鼓起勇气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嘛,柳长老?」
刘姨指尖动了动,面前的明家疯子附和:「啊!啊!」
柳玉梅白了她一眼,却也是被气笑了。
主要是柳婷在这儿玩来玩去,耽搁时间。
柳玉梅对折磨这些疯兽疯人没兴趣,她的目标,是接下来会进入的第二批。
可她又不好意思明说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想玩,只能无奈地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穆乔生跪伏下来,给柳玉梅磕头:「拜见大小姐!」
柳玉梅停步,看向身后的穆乔生。
「我母亲房间里,挂着您的画像,您和画像上的,简直一模一样。」
这种一模一样,绝不是相貌轮廓相似,也不是晚辈,因为连气质神韵都毫无区别,绝对是本人。
柳玉梅:「带我去你母亲的住处。」
「是,大小姐。」
穆乔生起身,走过来带路。
途中,有明家疯子企图靠近时,都被剑气弹开。
柳玉梅也是手下留情,没给它斩了,让他们能继续给阿婷去玩儿。
思虑之下,时间还挺多。
毕竟,以小远在江上展现出的实力,能多坚持一会儿才叫正常。
其实,别看对他们三人而言,这里的雷兽与明家人都跟小猫小狗似的,那是因为他们是手持利刃的成年人。
稍微注意点方法,把这些小猫小狗一个一个打死,确实不难;可要是孩子,就算手持利刃,他们也无法长时间挥舞。
这里的峡谷大界,应该拦不住精通阵法之道与望气诀的小远。
但如果是里面的人,想要尝试开启大界,外面早就预备好的第二批,肯定会以防止动荡外溢为由,将大界给巩固维系,不准其自内部打开。
这帮家伙,为了杀小远,必然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穆雪慈的住处,在穆家祠堂后面,平日里得从祠堂侧门穿过。
柳玉梅直入正门,来到穆家祠堂里。
祠堂里除了供奉着穆家先人牌位外,还供奉着一幅幅柳家龙王画像。
柳玉梅在这里上香拜祭。
秦家一直是独自走江,柳家则需要组建团队。
龙王的故事口口相传,龙王的扈从亦是一代江湖中的传奇。
这座祠堂,是柳家历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柳玉梅的目光,在这里的画像与牌位上一一流连。
可惜,过去的终究会过去。
生在鼎盛时期的人,会天然认为,这一切都是应得的,也必然会持久延续。
只有经历过衰落破碎,才会清醒,这世上压根就不存在什么理所应当。
穆乔生不发一言,站在旁边。
等柳玉梅继续向里走去时,他也马上跟上,帮忙打开自己母亲的卧房门。
穆雪慈的卧房很简朴,里面为数不多的装饰品,柳玉梅都很眼熟,都是曾经自己赠予她的。
「我见到你母亲时,她已经变成一具被烧焦的尸体了。」
穆乔生深吸一口气,眼眶泛红,将嘴唇咬出血。
虽然一直被关押在地牢里,但外面发生的事,他是知道的,负责看守那里的人,早就将事情告诉他了。
但因为穆乔德没有发话,所以看守者只能把话递送到这儿,却不能将牢房门打开放他们出去。
「大小姐,是我穆家失德,导致家里出了祸害。」
「你这话说得,像是在怪这一切都因为是我柳家失势。」
穆乔生马上跪伏下来:「我绝无此意,请大小姐明鉴!」
「你起来吧,别跪,声音也小点,怪吵的。」
穆乔生站起身,小声道:「造成如今这局面,是我之失,我未能当机立断,也没有————」
「好了好了,别再提这些了,太阳不是鸡叫出来的。」
穆乔生点头称是。
「你母亲,是自杀,她知道她那儿媳妇要杀她。」
穆乔生面露震惊。
「不过,你母亲应该不知道,她的儿子,居然也想让她死。
如果她知道了,应该就不好意思在我家门口自杀了,她脸皮薄,估摸着,会在家里自尽?」
穆乔生:「我————我不知道。」
「你母亲,不是个好家主,我和她,都不是,我们呐,都是被上一代的荣光,给惯坏了的人。
行了,你出去吧,我在这歇一歇。」
穆乔生告退,走出房间,将门闭合,自己站在门口。
一连串的变故发生,身边死去那么多人,他也需要平复一下心绪。
用力眨了眨眼睛,再伸手摸了摸,发现已经干了,无法再流出。
柳玉梅在穆雪慈的床上躺下。
穆雪慈的丈夫姓乔,是赘婿,走得也早。
可这张床上,却放着两个枕头。
柳玉梅记得,年轻时的穆雪慈古板得很,嘴里老是挂着什么主臣之礼,结果自己非要拉着她上床来陪自己睡午觉。
自己是睡着了,可她事后却说,这是她这辈子迄今为止,最大的煎熬,这枕头真不舒服。
自己笑骂她没出息,把枕头拿起,砸向她。
现在在这儿,自己又看见了这个枕头,穆雪慈一直将它收藏到现在。
床板上,挂着一幅画,画中人,与眼下躺在这儿的自己,完全一样。
柳玉梅缓缓将眼睛闭上。
她觉得,若是应景点,自己这会儿该做一个梦,梦里是自己年轻时,梦里的他们也都还在。
可美梦始终无法成真,一如自己当下这看似年轻的容颜,假的,终究是假的O
就这么睡到,外面终于安静了,没了明家疯子的尖叫,也没了阿婷的笑声。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