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终於蒙蒙亮时,队伍彻底进入了山里,周遭的一切,很是原始,但很快,雾气就起来了,將视线彻底遮蔽。
“落轿!”
所有轿子落地。
祭祀物也都落下,吹弹演奏的以及抬轿的人,全部消失不见。
大家都从轿子里走出,近景周围倒是清晰,可远处四周俱是白茫茫的一片,再结合这里是庐山地界,还真应了那句“不识庐山真面目”。
一座巍峨的石碑,立在前方,上面书写著苍道有力的四个字:
【九江赵氏】
里面,应该就属於赵家祖宅的范围。
赵山安作为家主,本该由他上前,將手覆於石碑凹槽之中,进行通稟。
他也的確准备好了,右手掌心泛起油腻,似有蓝色的液体流转,捏合出赵家本诀的韵律。
这时,赵毅站到了他前面。
赵山安將右手握起,道:“毅儿刚回来,就由你去通稟祖宅长老们吧,他们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赵毅摇摇头:“大概率不会。”
赵山安装作没听懂,心里则在分析著,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已经二次点灯从江上下来了?
赵毅走上前,將手置於石碑上,闭上眼。
石碑微微颤动。
前方的大雾向两侧撇开,让出了一条清晰的道路,道路两旁,有一座座石雕。
石雕头戴斗笠,身穿绳衣,拄剑而立,虽歷经风霜有些模糊,却依旧散发著威严煞气。
这雕刻的,是赵家的守灵卫。
赵家大部分守灵卫,都在山里祖宅。
有一小部分在外宅,令牌在族长手中。
那场雷雨夜里,赵二爷带出来了四个守灵卫,是因为他察觉到有人要设局钓杀赵旭,
故而想要反钓一竿。
至於说他手里为什么会有四个守灵卫的指挥权只能说,家里最没正形的那个儿子,往往最擅长拍老爷子的马屁。
赵山安摸了摸自己袖口里的令牌,可惜,能被这令牌指挥的那部分守灵卫,都已经死了。
他为此感到遗憾,虽说守灵卫个体实力没有那么强大,但只要数目达到一定程度,结阵配合起来的效果,还是能令人感到头皮发麻的。
老东西那一日如若不是被自己示敌以弱弄得太过自信,没有第一时间召唤守灵卫结阵为自己断后,而是非要亲自上前了结掉自己这个敢於挑畔的小杂鱼,自己想安安静静地杀了他,还真没那么容易。
可惜了,这令牌只能以活著的赵家人精血为操控条件,自己事后不得不把那些守灵卫全部镇坑掉,真是浪费啊。
赵毅回过头,对所有人道:“可以走了,大家入轿吧。”
赵山安开口道:“毅儿,这不符合规矩,祖宅在前,哪有我们晚辈坐轿的份儿?”
赵毅:“长老体恤我们,特意吩咐的。”
说完,赵毅掏出符纸,一张张飞出,贴在那六顶轿子上,原先消失的轿夫,又一次缓缓浮现。
赵山安:“看来,长老是心疼我们毅儿,那我们就都跟著毅儿沾光吧。”
大傢伙文都各自回到轿子中。
第一顶轿子起身,向前行进,通过石碑。
接下来是第二顶第三顶第四顶.
前面的人或许不察,但后头的人感受明显。
处於第四顶轿子中的李追远开口道:“轿子之间距离被拉大了。”
谭文彬:“这么快?”
李追远:“连你都觉得不应该的话,那么后头的人,更是会如此觉得。”
谭文彬:“这风格,有点不像赵毅。”
李追远:“这风格,其实很赵毅。再高端的谋划,所求的无非也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当你已经有了这个前提下,一切就都能变得很简单了。
他们,其实犯了和先前赵毅一样的毛病,当赵毅已经明牌回家时,他们却还在那里遮遮掩掩,不捨得拋下那层偽装的皮。”
四房的人,坐在第六顶也是最后一顶轿子里。
上了年岁的妇人开口道:“轿子之间距离被拉长了。”
显得年轻的男人开口道:“施法者赵毅坐在第二顶轿子里,又隔著赵家结界,术法效果变得迟缓,很正常。”
妇人点了点头,说道:“他到底二次点灯没有?”
年轻男人:“不知道,浪里不止我们一队人,大家聚在一起,因果气机互相干扰,不好感知,更不好推演。”
妇人:“如果他二次点灯了,那还能理解,如若没有,他是怎么敢回来的?”
年轻男人:“没必要猜这个了,除了二房外,另外几伙人,应该也在寻思著这件事,
反正不止我们在头疼。”
最后一顶轿子起身,通过石碑。
这时,这一顶轿子,已经与前面那顶,拉开了相当长一段距离。
结界內的环境复杂特殊,外面现实中的正常感知方位,已不適用。
大雾闭合。
石碑上,赵毅先前用手覆盖的位置,有一缕缕鲜血不断渗出,逐渐化作了一道血红色的掌印。
坐在第二顶轿子里的赵毅,伸手,撕扯下了自己右手掌心的一层皮。
很薄,很嫩,里头是泛红的血肉。
赵毅双手开始交叉,一条条鲜血线路溢出,被其不断缠绕。
下一刻,赵毅十指交叉,合併、向上一拱一一戏傀儡术!
入口处,道路两侧的石雕,表皮全部开始脱落,一缕缕鲜红自石雕底部不断向上窜入此时若是能將石雕挪开,能看见每座石雕下面,都画有一个阵法,很新。
“眶当!”
第六顶轿子落了下来。
四房的人掀开轿帘,走出。
恰好这时,一座座石雕外皮几乎脱落乾净,显露出里面乾的守灵卫身躯,伴隨著他们的移动,身体好似在充气般,变得充盈,就连苍白的脸上,也多出了异样的青筋痕跡。
两排石雕,数量眾多,他们分为四组,结合成阵,將四房的人,封锁围住。
妇人:“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男人:“这意思是,他真的敢。”
两个龙凤胎姐弟,先一步撕扯下自己身上的偽装,显露出自己的本相。
“那个赵毅,是疯了么?”
“但他凭什么觉得,就这些守灵卫,就能拦得住我们?”
“嗡!”“嗡!”“嗡!”
所有守灵卫,身体集体颤慄,紧接著,他们集体抽出佩刀佩剑,对著自己的胸口先刺了下去,再抽出。
蓝色的火焰,自他们伤口处溢出,气息强度,也隨之猛增。
这意味著,所有守灵卫,都只余下不到一刻钟的存在时间,一刻钟后,他们就將集体灰飞烟灭。
四房的四个人,面色全都凝重起来。
妇人沉声道:“他不是要用这些东西拦住我们。”
年轻男人:“他是想用他们,来儘可能地对我们进行杀伤削弱。”
妇人咬著牙道:“他可真是———捨得。”
年轻男人:“我现在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想要保护赵家了。”
守灵卫一改先前防御封困阵型,四个方位,全部切换为攻势之阵。
而后,
所有守灵卫发出无声的低吼,如疯魔般,集体冲了上来!
林书友:“彬哥,外面这是什么树?”
轿外,出现了一片特殊的林子,树根是黑色的,主干部分是白色的,树权树叶也都是绿色。
眨眼一看,还以为是为了防虫特意涂了漆。
但放在这里,很显然不可能,就算要除虫,也不会涂抹油漆。
谭文彬:“《江湖志怪录》里有记载,这叫殉葬树。”
林书友:“那里面埋的,也是赵家人?”
谭文彬:“应该是的,能有资格正式理入祖坟的条件很苛刻,歷代大部分赵家人,只能埋在这里,为祖坟守望,遮风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