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象升密奏:祖大寿部已……剃发易帜,伪受虏职。然其据守之地,非仅小凌河一隅,伪酋为笼络其心,已将原营州前、后、右三屯卫之地(大凌河中游肥沃谷地)尽数划归其管辖。祖部已获虏首批麦粮五万石……」
看到「剃发易帜」四字,崇祯眼皮跳了一下,但旋即恢复平静。这是早就料到的代价,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继续往下看,卢象升的分析才是关键:
「……如此一来,大凌河上游已实为我控。臣麾下宁远镇所辖营州中屯卫及孙总戎新复之富峪卫侧翼,已获屏障,安如磐石。更可喜者,宁远镇塔山、葫芦套等堡以西,顿成腹地,虏患大减。蓟辽二镇,由此可拓耕之河谷之地,何止万顷?于辽西持久之战,实有大利!」
看到这里,崇祯缓缓靠向椅背,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心中那块关于辽西的巨石,算是落了大半。
面子是难看。麾下总兵官「降虏」,说出去不好听。
可这「里子」,太厚实了!
孙祖寿前出富峪卫,控住了宽河、滦河谷地。祖大寿这幺一「降」,看似丢了小凌河,却阴差阳错,靠着黄台吉的「赏赐」,把更大、更肥沃的大凌河中游谷地,变成了实际上的缓冲区和潜在控制区!这块地盘位于宁远镇控制的营州中屯卫和孙祖寿刚刚拿下的富峪卫的边上,由祖大寿实控后,整个辽西的防御态势,为之一松!能耕种的土地,多了何止百万亩?
而长城,真的暂时安全了。前线变成了富峪卫和新「营州三卫」一线,有了足够的战略纵深。
这笔买卖,不亏!
他沉默了片刻,将密揭凑到烛火前,看着火苗舔舐纸角,慢慢化为灰烬。
然后,他擡眼对侍立在旁的魏忠贤平静道:「安排锦衣卫的人和祖大寿建立联络记住,单线联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奴遵旨。」魏忠贤躬身应道,犹豫了一下,又问:「皇爷,辽西的……消息,要不要压一压?毕竟……」
他指的是祖大寿「降清」的消息,这毕竟是「丑闻」。
崇祯目光投向窗外渐大的风雪,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冷意:「压?为什幺要压?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你下去吧。」
「是。」魏忠贤不敢再多问,悄悄退了出去。
值房里重归寂静。崇祯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掠过富峪卫,掠过营州三卫,最后落在南方。
北边的面子丢了,但里子拿到了。现在,该用这「丢了面子」的由头,在南方,找补更大的「里子」回来了。
他要知道,当「辽西大败,祖大寿降清」的消息传到南京,那些蛰伏的蠹虫,会得意忘形到什幺地步?又会做出多少,自寻死路的蠢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