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寿握着刀,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看范文程,又看看帐外灰蒙蒙的天,脸上肌肉抽搐,眼神复杂至极。有愤怒,有不甘,有绝望,也有一丝……挣扎。
良久,良久。
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手一松,腰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颓然坐回椅子,整个人佝偻下去,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罢了……罢了……」
「为了这几千……跟我出生入死的弟兄……」
「我祖大寿……认了……」
他擡起头,眼中已无光彩,只剩下疲惫:「就依先生所言。但需黄台吉亲赐誓书,告祭天地,保我全军性命无虞!此外,五万石粮食,需即刻送来!我军……粮食不多了。见粮,我便下令……放下兵器。」
范文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躬身:「本官遵命!这就返回沈阳,面禀大汗!誓书与粮食,定以最快速度送到!」
事情谈完,范文程不敢久留,立刻带着护卫,顶着风雪离开了小凌河营地。
祖大寿送他出营,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雪幕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回到大帐,祖泽润迫不及待地关上门,压低声音:「父亲,我们真要……」
祖大寿擡手止住他的话。他走到炭盆边,伸手烤着火,火光映着他瘦削而刚毅的侧脸。
「泽润,」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信使……派出去了吗?」
祖泽润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刚刚派出去,孩儿已经让祖老三带着密信,翻过西边的山,抄小路往宁远方向去了。」
祖大寿点点头,目光透过帐帘的缝隙,望向南方,那是宁远,然后是山海关,再然后,是淮安。
「告诉皇上……」他轻轻吐出几个字,像是说给儿子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鱼,咬钩了。」
十二天后,深夜。
淮安行在的值房里,烛火摇曳。
崇祯独自坐在堆满奏章的案前。折子大多是催饷、报灾的,字里行间透着急切。东南几省的巡抚、御史,话里话外都在说粮价飞涨、民生艰难,隐隐将缘由指向他在江北加征的厘金和推动的河工。
脚步声轻轻响起。
秉笔太监王承恩悄步进来,手里捧着一枚沾着泥渍的小小蜡丸,声音压得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