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臣在西安时,确是如此。」秦王道,「说起来是就藩享福,可王府的帐目一塌糊涂,王庄和草场看着不少,但一年到头收上来的租子却没多少。臣就像个睁眼瞎,被底下人糊弄得团团转。只能省吃俭用,底下的宗室连宗禄都拿不着,我也没余力救济,要不是皇上……」
唐王朱聿键性子急些,接过话头,声音也亮:「皇上圣明,给了臣等一条活路!未动臣等祖产分毫,反而颁下恩旨,准许王府将庄田分包给府里那些穷困潦倒的将军、中尉们去经营照看。」
秦王点头补充:「这法子好。一来,臣和唐王的岁入,有朝廷和宗人府作保,定额收取,比以往只多不少,还省心。二来,底下的远支宗亲们有了正经营生,能自食其力,不再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也给朝廷减了负。」
唐王说到关键处,语气激动起来:「最重要的是,用咱朱家自己人,血脉相连,总比用那些外姓恶奴放心!而且我和秦王也不必再守着藩禁,可以进京享福.城里城外,哪儿都能去!」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了湖广六王心里,荡开一圈圈涟漪。自己人管……定额上缴……稳定收益……不守藩禁.进京享福这几个词在他们脑子里打转。
崇祯把他们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坐直了身子。「秦、唐二藩已见了成效。两位这才能卸下重担,入京来帮朕料理军国大事。你们呢?」他一个个看过去,「就甘心一辈子被圈在这王府高墙里,当那些蛀虫的傀儡冤大头?看着大明的江山,被这帮蠹虫啃得千疮百孔?」
「臣等不甘心!」襄王朱翊铭第一个擡起头,眼睛都红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被那起子杀才骗得好苦啊!求皇上为臣等做主!」
有了带头的,楚王、荣王几个也纷纷离座跪下,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懑:「求皇上做主!肃清奸佞!」
崇祯看着跪了一地的王爷,心里松了口气。这一步,成了。
他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都起来。」
待诸王重新落座,脸上已没了惶恐,只剩下期盼和一丝狠厉。
「好!」崇祯声音斩钉截铁,「既然诸位宗亲深明大义,朕也不能寒了你们的心。」
他提高声调:「传旨!即于襄阳设『宗人府湖广分管衙门』!」
「着宗人府宗正、唐王朱聿键,兼领湖广宗室事,全权负责清丈湖广所有王庄田亩,厘定租额,并主导推行『宗室承包』新制!」
「此衙门有权稽查各王府帐目、文书,有权拿问不法庄头、属官!湖广三司及地方官员,需全力配合,不得藉故推诿、阻挠!违者,以抗旨论处!」
唐王朱聿键立刻起身,肃然拱手:「臣,朱聿键,领旨!必不负皇上重托!」
这道旨意,把整顿王庄的事情完全框定在了宗人府的家法范围内,名正言顺,堵住了外朝官员可能插嘴的余地。
……
与此同时,襄王府后院一间偏僻的厢房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魏忠贤揣着手,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眯着眼。他面前,跪着十几个襄王府的管事太监,一个个面如死灰,体如筛糠。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尿骚味,不知是谁吓失了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