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悄步上前,将一份新出的《皇明通报》轻轻放在徐弘基手边。
徐弘基正眯眼听着小曲,随手拿起报纸,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只一眼,他身子猛地坐直了。脸上的闲适顷刻间消失无踪。
他挥挥手,歌妓乐师们悄然退下。
「你们都看看。」徐弘基声音发沉,将报纸递给身旁的忻城伯赵之龙。
报纸在几人手中传阅。水榭内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死寂。
「这……这朱思文,是何方神圣?竟敢如此狂言!」临淮侯李祖述年轻气盛,脸涨得通红。
「南北一家,有难同当?说得好听!不就是看我们江南富庶,想刮我们的油水,去填北边的无底洞吗?」赵之龙掌管南京守备,更知利害,语气中带着愤懑。
「免粮三年?北边得了好名声,这亏空,还不是要摊派到我们头上?咱们勋戚的庄田、赏田,怕也难逃加征!」李祖述捶了一下桌子。
徐弘基等众人吵嚷稍歇,才缓缓开口,语气比秦淮河水还冷:「你们真当这朱思文是什幺清流文人?」
他目光扫过二人惊疑的脸,一字一顿道:「这文章,这口气,这雷霆手段……除了干清宫里那位,还能有谁?」
「什幺?」李祖述猛地站起,脸色煞白。赵之龙手中的茶杯也是一晃,茶水洒了出来。
「国公爷是说……这朱思文,就是……皇上?」赵之龙声音发颤。
「除了皇上,谁还敢写『九边将士,多少籍贯江南?其血为谁而流?』」徐弘基冷笑一声,「谁又能下旨免五省三年钱粮?这是皇上在亲自下场,跟天下人讲道理呢。」
水榭中又是一片死寂。李祖述瘫坐回椅子,赵之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震惊。
「那……那咱们该怎幺办?」李祖述的声音带着慌乱,「若是皇上亲自执笔,这……这文章的分量可就完全不同了。」
赵之龙也凝重地看向徐弘基:「国公爷明鉴。若真是皇上心意已决,硬顶怕是……」
「硬顶自然不行。」徐弘基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但正因是皇上亲自下场,咱们更不能坐以待毙。皇上讲『均平』,讲『一家』,好!咱们就顺着这个『理』字做文章,更要让皇上知道,咱们江南,也有咱们的难处!」
他压低了声音,话语却如刀锋般锐利:「首先,是漕运。今年水患非同小可,淮北运河上的漕船、水闸、堤坝,损失巨大!修复需时,航道梗阻。之龙,你以南京守备和漕运关联衙门的身份,行文各口,严查航道安全,凡有隐患,一律停运待修!总之,北上的漕粮,要『稳妥』为上,可以……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