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立极缓过一口劲,指着匣子底下,声音都有点发颤:「还……还有这个,你们看看。」
那是一篇文章,署名「朱思文」,题目扎眼——《南北一家,有难同当》。
王在晋拿起文章,低声读了出来:
「……北地糜烂,非止北人之痛,实乃天下之心腹大患!北地为屏,江南为室,屏毁则室寒,此童稚皆知之理!九边将士,多少籍贯江南?其血为谁而流?今日北地有难,江南坐视,他日烽火南燎,谁为屏障?」
他越念声音越低,这文章的字句,肯定是有理有据的。但是.这事儿讲理真有用吗?恐怕不行吧?要不然皇上也不必带着两万御前亲军南巡了。
殿里死一般寂静。
毕自严终于叹了口气:「万岁爷这是自己断了自己的退路,现在必须得从南七省和四川搞到足够的银子了可南边的银子真有那幺好弄吗?可别激起民变,搞得局势更加糜烂.」
黄立极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景曾!慎言!」
他强撑着站起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目光扫过二人:「皇上圣旨已下,通报已发天下!此事,板上钉钉!」
他喘了口粗气,压着声音道:「你们以为,皇上不知国库艰难?皇上这是行险棋,也是活棋!北地再不救,流民说不定就变成流寇!到时候,要花的银子,要死的人,何止千万?」
王在晋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元辅所见极是。朱先生此文,占尽大义名分。眼下……唯有想法子,先堵上这个窟窿。」
「堵?拿什幺堵?」毕自严眼睛通红。
黄立极眼神一黯:「南方!漕粮改海运,能省则省。立刻行文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四川、广东等省,就说北地灾情紧急,关乎社稷存亡,让他们速解京饷!盐课、钞关、市舶司关税,都得想办法严格征收,辽饷也得多征一下.一亩三分银啊!不能再继续糊弄了,真的等皇上把刀子抽出来,不知道多少人要人头落地!」
「是……」毕自严有气无力地应道。
王在晋补充道:「元辅,是否也需提醒皇上……辽东、宣大那边,军心要紧,这军屯的籽粒粮还是得收,这是底线……」
黄立极重重叹了口气:「拟个密揭吧……把京里的难处,奏报皇上知晓。」
同一片月光下,南京秦淮河畔,却是另一番天地。
魏国公徐弘基的府邸西园里,丝竹管弦,咿呀婉转。水榭中,围坐饮酒赏月的,是三位身着蟒袍或常服的南京勋贵。除了主人魏国公,还有守备南京、掌中军都督府事的忻城伯赵之龙,以及临淮侯李祖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