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生产力,是足够压倒后金那种需要消耗人口才能维持的战斗力的——关键是,他得有银子!有银子,才能把大明的生产力挖掘出来,转化成战斗力。
八里庄前的空地,成了修罗场。
汉军旗的兵和包衣阿哈们,被后金督战队用鞭子刀枪驱赶着,像潮水一样涌向棱堡。人群挤挤攘攘,扛着土袋,推着简陋的楯车。
庄墙上的明军炮火,猛地咆哮起来。
六门六斤青铜炮首先发言,炮子划过天空,带着尖啸,砸进后金兵后面督战的队伍里。实心铁球落地跳弹,擦着就死,碰到就亡,专门打那些骑着马、吆五喝六的白甲兵和拨什库。
但更吓人的,是那一百门三百斤将军炮。
「放!」
周遇吉站在堡墙高处,令旗狠狠挥下。
「嘭!嘭!嘭!嘭!」
炮声连成一片,像一百个闷雷在耳边炸开。火光闪烁,浓白的硝烟喷出炮口。成千上万的铅子、铁钉、碎铁块,呈扇面泼水般扫出去。
冲在前面的后金兵,像被狂风刮倒的麦秸,齐刷刷倒下一片。惨叫声都被炮声压了下去。壕沟前,尸体迭了一层又一层,血水汇成了小溪。
赵四趴在一个土坑里,浑身抖得像筛糠。他旁边是个刚认识不久的汉军旗辅兵,刚才还喘着气,现在半个脑袋没了,红白之物溅了赵四一脸。空气里全是硝磺和血腥气,呛得他直干呕。
「起来!都他妈起来!冲上去!退后者死!」一个后金拨什库挥舞着顺刀,在后面鬼叫。
赵四没办法,连滚带爬地跟着人群往前挪。他脑子里空空的,只有一个念头:趴低点,再趴低点,别擡头。
棱堡内的望楼上,卢象升按着刀,冷冷看着下面。鞑子这是用人命来填,想耗光他的力气。
「抚台,虏酋主攻方向,钉死咱们这儿了。」中军官道。
卢象升点点头,「黄台吉上钩了。告诉周遇吉,稳住打。好戏,才刚开锣。」
第一波进攻的尸体还没凉透,第二波又来了。
这次不同了。几十辆简陋的楯车被推了上来,虽然大多是木头蒙着生牛皮,但能挡箭矢。楯车后面,跟着真正的精锐,八旗「死兵」和投充包衣组成的先锋军。「死兵」们人人披着重甲,手持重斧大刀,眼神凶悍,像一群沉默的恶鬼。包衣先锋则扛着云梯,举着盾牌,蒙着头向前。
金成仁穿着一身不合体的旧号褂,蹲在离索尼的认旗不远的一个小土坡后面。他手里没有刀,只有一支秃笔和一本沾了泥点的册子。他是索尼大人麾下的文书,负责记录战况,点算包衣阿哈的损耗。
包衣阿哈虽然是耗材,但也得有人点数,还有多少可以耗,上头得知道阿!
他看着那些楯车缓缓向前,心里真不是滋味。他是个读书人,还是两班出身,安东金氏啊,在朝鲜时连鸡都没杀过,如今却要在这修罗场里,记录同乡和汉人包衣是如何成片死去的。
索尼大人骑在马上,面沉似水,偶尔对身边的戈什哈吩咐几句,督促着包衣营继续向前填命。
「砰!」一声特别的炮响,震得金成仁一哆嗦。
他擡头看去,只见一门明军的六斤炮发射的实心弹,精准地砸中一辆楯车。木屑混着血肉横飞,楯车瞬间散了架,后面推车的包衣和跟进的兵丁,惨嚎都来不及就没了声息。
但更多的楯车还在麻木地前进。进入百步之内,棱堡上的将军炮再次集体怒吼。
霰弹像暴雨一样打在楯车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噗声,许多铅子穿透了生牛皮,将后面推车的人打得血肉模糊。有悍勇的八旗「死兵」,根本不惧伤亡,借着楯车残骸和遍地尸体的掩护,嚎叫着冲向墙根,几架飞梯猛地靠上了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