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协理戎政侍郎李邦华出列:「陛下,臣有本奏。」
崇祯眼皮微擡:「讲。」
李邦华声音沉静:「京营之弊,积重日久。非独张总戎一人之责,实乃多年痼疾。臣协理戎政以来,查核旧档,点验营伍,深知其情。」
他清晰报出数字:「京营额兵,帐面十六万四千有奇。然臣与张总戎近期初步核验,实兵……恐不足四万之数。」
殿内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气声。
李邦华继续道:「此数万实兵之中,多为老弱充数,且被各衙署、勋贵、内官乃至京营将官自身,私役占募,充当杂役、匠工、家奴者,十之五六。真正堪披甲执锐,听候调遣之战兵……」
他重重叹了口气:「臣冒死预估,恐不足一两万人。且器械残缺,操练废弛,实不堪大用。朱纯臣等辈,正是借此冗兵空额之机,上下其手,盗卖军资。营中非无见闻者,然或利益勾连,或畏其权势,或习以为常,故无人敢言,无人愿管。」
一番话,条理分明。
崇祯静静听着。等李邦华说完,他看向张之极:「李侍郎说的,对不对?」
张之极哪还敢隐瞒,哭着喊:「陛下明鉴!李侍郎所言……句句属实!臣……臣有罪!臣无能!」
崇祯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点头:「好。既然情况属实,弊病至此,那就不能再视若无睹了。」
他目光陡然锐利:「京营,朕的肱骨,天子亲军,竟糜烂至斯!被蛀虫啃食成了空架子!朱纯臣之流,岂止一人?同党、帮凶、尸位素餐者,不知凡几!」
他猛地一拍御案:「查!给朕狠狠地查!就从京营开始查起!朕要看看,这潭浑水底下,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张之极!」皇帝喝道。
「臣……臣在!」张之极慌忙应声。
「你现在就去!」崇祯手指向殿外,「即刻传朕口谕,京营所有的坐司官及以上军官,一个不落,全部给朕召来清华园!朕,要亲自见见他们!」
「臣……遵旨!」张之极如蒙大赦,又似接了烫手山芋,连滚爬爬起身,躬身倒退着快步出了挹海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