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登基,打压魏阉党羽,大快人心!可是……」史可法眉头紧锁,低声道,「为什幺还留用王体干当秉笔太监?还让魏忠贤当掌印太监?这不是除恶务尽之道!朝中的正人君子都哪里去了?」
来自南直隶常州府的管绍宁接口,语气带着书生特有的锐气:「更让人忧心的是陛下这次轻率出京!天子身系九州,万金之躯,怎幺能学匹夫之勇,亲自去冒箭矢的危险?《尚书》上说,『民惟邦本,本固邦宁』。陛下如此行险,把天下苍生置于何地?把宗庙社稷置于何地?朝中那幺多大臣,竟然没有一个能犯颜直谏的吗?」
管绍宁的同乡庄应会年纪稍长,想得更深一层:「『大捷』的说法,恐怕是虚张声势。鞑虏凶悍,边军积弊已久,陛下仓促间招募的亲军,哪能摧锋折锐?如果只是小胜却报成大捷,恐怕不是明君所为,白白损害朝廷威仪,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黄宗羲听着举子们的议论,清秀的脸上神情复杂,他没有立刻发言,只是目光灼灼地望向城门洞开的方向,似乎在思考更深层的问题:这个朝廷,从上到下,从内廷到边关,究竟有多少积弊?光靠一个似乎有些「冲动」的年轻天子,真能力挽狂澜吗?好像不太行啊!
……
就在这四拨人怀着各自的心思,低声议论,翘首以盼的时候。安定门外,陡然传来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呼喊,带着太监特有的尖利腔调,沿着长长的门洞滚滚而来:
「皇上驾到——!官民一体跪迎——!!」
霎时间,安定门内外,所有低语戛然而止!无论是忧心忡忡的阁老、满腹牢骚的勋贵、痛心疾首的清流,还是满怀疑虑的举子,都齐刷刷地撩袍伏身,额头触地,山呼海啸般的声音轰然响起:
「陛下神武,天威赫赫!」
巨大的声浪在城门洞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紧接着,便是马蹄声、脚步声,沉重而有节奏地由远及近。跪在地上的众人,没人敢擡头直视皇帝,只能极力控制着呼吸,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向上瞟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开道的御马监骑兵,盔甲明亮,仪仗威严。随后是皇帝乘坐的车马,被众多侍卫簇拥着缓缓驶入城门。跪迎的人群心头稍定,皇帝安然无恙,这比什幺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