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朕知错了。」
「今后只要是朕命鄢懋卿去办的事,朕统统都不再过问,其间是好是坏朕皆波澜不惊,只在宫中安心等待最终的结果便是,反正鄢懋卿从未真正坏过朕的事。」
「倘若下回朕若再对鄢懋卿犯了疑心,你定要及时劝谏,万不可再似这回这般助纣为虐,听清楚了幺?」
「……」
黄锦闻言一时竟无言以对。
得,到头来还成我这奴婢的错了……
我敢说以皇上你当时命我拟诏时的状态,我若是敢多一句嘴,铁定没有好果子吃!
不过话说回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听皇上如此直白的承认自己的错误。
甚至连「助纣为虐」这种词都用上了,这等于不但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还将这错误定义为昏君之举,姿态放得未免太太低了些吧?
由此可以看出,这回的事对皇上的触动究竟是有多大。
「听清楚了幺?」
见没人回应,朱厚熜擡眼看向黄锦。
「奴婢不敢!」
黄锦打了个激灵,连忙跪下说道,
「奴婢恳请皇爷万不可妄自菲薄,此事错不在皇爷,而是错在鄢懋卿。」
「奴婢以为,天下之所以有猜忌,皆是因为话不能直说,若非鄢懋卿有事瞒而不报,时常特立独行,惯于先斩后奏,皇爷又怎会产生误会,出现如此误判?」
「因此奴婢就算要劝,也是劝鄢懋卿今后与皇爷坦诚相见,万不可再如此冒昧行事!」
朱厚熜闻言叹了口气,摇头道:
「起来吧,这些年来朕在朝中做了孤家寡人,时常杯弓蛇影。」
「你这奴婢也吃了不少苦,性子也跟着越来越谨慎,越来越不敢与朕说肺腑之言了,此事亦是朕之误也,朕今后自省便是。」
「皇爷,奴婢不苦!」
黄锦更加不敢起身,甚至瞬间痛哭流涕,伏身磕起头来,
「奴婢跟着皇爷享尽了福,恳请皇爷收回此话,否则奴婢万难自处啊皇爷!」
「……」
望着这样的黄锦,朱厚熜百感交集。
他觉得如果换做是鄢懋卿,鄢懋卿应该就不会是这个反应。
这个冒青烟的混帐说不定还会顺杆爬上来,当场将鼻涕眼泪抹在他的龙衮服上,还出言鼓励他好好反省,争取今后做一个知错能改的好君父。
那幺,鄢懋卿究竟算是贤臣,还是奸臣呢?
他忽然想起了此前在心中暗自只给鄢懋卿规划出来的三条路:
要幺成为巨贤;
要幺成为巨奸;
要幺给朕夭折。
现在他却越来越觉得鄢懋卿是个贤与奸之间界线极其模糊的复杂之人。